月明星稀，寒气生发。

楚良一直在急诊科守着王旺业到深夜。

“楚主任，晚上冷，给你泡了杯热咖啡，喝点暖暖身子吧。”值班医生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浓香。

“有茶吗？”楚良没有伸手接咖啡，转而问道。

“当然有，我马上让人帮你泡。”

急诊科值班医生立刻转头对着小跟班道：“到我办公室去，左手边柜子最里面的铁盒子里面藏着一盒好茶，多抓一点泡给楚主任。”

“知道了。”

很快，楚良面前便多了一杯浓茶，茶香四溢，喝一口沁人心脾。

“楚主任你认识这个病人吗？”急诊科值班医生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旺业此时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平稳了，刚刚急查了一个血，各项指标基本都回归正常了，尤其是血钾，下降的非常快，可见血透治疗对于他病情意义之大。

“认识，他是向日葵基金的创办人。”楚良点点头道。

“他是向日葵基金的创办人？”急诊科值班医生大为惊诧道。

急诊科每天都能遇到走绿色通道抢救病人，这些病人其中有一部分在后续治疗中会面临治疗费用不足的情况，医院绿色通道只能解燃眉之急，后续想要补齐治疗费用，继续保命治疗，就需要社会上资金捐助了。

向日葵基金这段时间进驻省二院，帮助很多急诊科病人解决了治疗费用问题，急诊科值班医生对此自然不会陌生。

可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晦暗无光，差一点点就被死神带走的王旺业，急诊科值班医生却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個人和向日葵基金联系在一起。

“我以为创办向日葵基金的，应该是很阳光、热爱生命的人。”急诊科值班医生看着仍处在昏迷状态的王旺业，低声说道。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楚良只是淡淡说道。

王旺业今天的表现确实不像是一个公益基金创办人。

说到底，他今天会弄得这么严重，差点把命都丢掉了，只能怪他自己。

“一周没有尿了，换做其他人可能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可王旺业本身就是尿毒症的病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危险性。”

“不，就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正常人，一周没有尿也绝对会来医院查查，王旺业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楚良突然有种错觉，王旺业这样违背常理的行为背后，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不是病了。

他是在自杀？

一个一手创办了向日葵基金，给了很多家庭希望，人到中年才半路发家的草根老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然想要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血透机仿佛不知疲倦的运转着，血泵推动着暗红色血液不断通过体外人工肾，王旺业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平车上，任由冰冷的机器净化着他的血液，让他能够继续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王旺业并不想这么活在世界上……不知为何，楚良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楚良又继续守了一会儿，可王旺业却一直没有苏醒过来，时间已经来到深夜时间，几杯浓茶下肚的楚良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和急诊科值班医生交代了一句，如果王旺业醒过来了第一时间联系自己，楚良这才离开了急诊科，回到急诊病房休息室准备小憩一会。

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留在科室的睡衣，楚良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脑海里不断闪回着刚刚在抢救室给王旺业深静脉穿刺的画面。

“真实之眼的熟练度现在多少了？”楚良无声询问道。

系统：【真实之眼熟练度：36】

36？

楚良清楚的记得，上次NOTES下保胆取石术后熟练度也仅仅是提升了八点，由十上升到了十八。

而这一次深静脉置管，熟练度竟然不知不觉就提升了十八？

熟练度直接翻倍了！

“为什么会这样……”

楚良不禁有些困惑，下意识回忆起当初那台NOTES保胆取石手术和刚刚深静脉置管的画面，细细品味着两者之间的区别。

“要说起来，NOTES技术保胆取石术整体的难度肯定要比深静脉置管大，但王旺业的深静脉血管异常，再加上刚刚他处在紧急抢救的状态，身体一直在剧烈抖动，休克也让血管痉挛、紧张，这些都会导致深静脉穿刺难度提升……”

“不，应该和难度无关吧。”

楚良在一片黑暗的休息室里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刚刚在王旺业剧烈抖动身体上穿刺的感觉。

刚刚的他仿佛就像现在这样，整个人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王旺业的深静脉是唯一散发着光亮的通道，但却又忽明忽暗，就像他的生命之烛一般，摇曳着微弱的烛光。

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机会，楚良恰好抓住了，王旺业的命也因此被保住了。

“当然不仅仅是运气好，当时情况紧急，我几乎只能凭本能行动，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似乎明显看到王旺业抖动的身体‘变慢’了。”

楚良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双手举在自己面前，不断模拟着刚刚穿刺的动作，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遍一遍的穿刺。

而就在某一次穿刺之后，他的动作突然僵住，几秒之后双眼猛地睁开，黑色的瞳孔仿佛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深邃。

“不是王旺业的身体变‘慢’了，是我的眼睛体验预判了王旺业身体的抖动规律，所以在我的眼里，王旺业的身体相对静止了，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能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穿刺成功！”

动态视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难以用言语形容，却又能让术者如虎添翼，做出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精妙操作。

最顶尖的手术演绎，应该就是在跳动的心脏上手术吧。

当然了，以楚良目前的真实之眼熟练度来说，这种难度还是无法挑战的，可熟练度似乎没有上限，所以楚良只要继续努力，理论上来说，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实现跳动心脏上手术的目标！

“真实之眼熟练度提升看起来并非只看重难度，上次的NOTES手术难度虽然更高，但对于真实之眼的运用只限于‘提升视力’，说白了就是眼神好使一点，别人看不清的石头，我能看清，仅此而已。”

“动态视觉明显是更高一级别的视力运用，和泰然手不断挑战极限相比，真实之眼似乎要术者自己主动去寻求提升熟练度的机会，但有哪些手术需要动态视觉呢……”

大脑的思维渐渐凝滞，楚良这一天确实太累太累了，做了一天的手术，晚上又参与了一次惊险的抢救。

几秒钟之后，均匀的呼吸声在休息室内响起，楚良直接滑入了深睡眠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