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姑姑若是无情,如今身首异处的,就未必是表叔了。李书仪走到了沈三娘子身侧。
李书仪按住了沈三娘子的肩膀,娇柔的面容又难得一见的厉色,三娘,我知道表叔死去,你心中悲愤,偶有昏言,也不足为奇。这些话,日后万万不可再说。
祖父治家宽松,可是到了外头,未必有人能够容你。如今两位表叔皆孤,几位表兄尚又,平国公府下难支,若是再不慎言,叫有心人捉住,只怕是后患无穷。
更不可以再想,不过想必时日渐久,悲痛渐消,你逐渐清醒,想必就不会做此想了。
语气轻柔,却不容任何人反驳。
她的前几句话恩威并施,就是为了让沈三娘子谨言慎行。至于最后一句话,她是说给李盛袭的人听的。
不得不说,她和沈三娘子是真的好。
至于沈三娘子的那些悖逆想法,一时之间是难以扭转,根本就劝不动。只能等到日后,沈三娘子冷静下来,悲痛稍逝,她再慢慢劝慰,从中说和,也就好了。
沈三娘子面露不服,刚想开口,就感到肩膀的力气一阵加大,沈三娘子忍不住闭嘴。
皇室女眷受李盛袭影响,没有那么娇弱。
这一场探望,可谓是不欢而散,出了平国公府之后,李书仪看着那名内卫,温和的说道:姑姑不便到来,姑娘代表姑姑到访,以全道义,现如今事毕,姑娘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只是我还想多说一句,人在悲愤之时说的话,多是不作数的。沈三娘子哭的糊涂了,姑娘不要见怪。
内卫为君主耳目,不会轻易掩盖隐瞒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李书仪如此温声细语,她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打李书仪的脸,只是含笑点头。
李书仪了马车,一路默然不语。
殿下身边的宫女轻轻唤了一句,公主,沈三娘子虽是悲愤至斯,但是到底无礼。
李书仪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这件事。
不对
怎么了?宫女不解。
李书仪摇了摇头,她眉头微蹙,很快就舒展开来。
或许她自作聪明了。
姑姑亲抓表叔,表叔之死虽是国法所杀,但是到底也是因为姑姑。姑姑派人来聊表心意,不曾惊动府中人,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派身边的人来到平国公府,能做什么呢?
若说真的派人来平国公府尽心,也应该是在沈继川丧期之时。
而在如今,姑姑亲自到访,才是正理,她一开始没想明白,如今看来,倒是奇怪。
而且那位姑娘进来之后,几乎寸步不离,一直跟着她。
而她,只去了表妹的宅院。
或许,姑姑让那位姑娘跟她过来,有旁的打算。
而且,她记得不错的话,姑姑并不喜欢带丫鬟,她今日进宫,只带了留今姑娘进宫门。
若是寻常宫女,怎么都不会放在外面等着。若不是丫鬟,又是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内卫。既然是内卫,又怎么会不尽传话呢?
内卫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李盛袭。
她没有直接登门,就是因为,舅舅虽然平庸懦弱,但是周全圆滑,很难看出什么。
但是沈三娘子却不一定。
你是说,从前沈继川久在洪阴,是平国公授意?李盛袭敏锐的抓住了这个重点。
那人点了点头,据沈三娘子所言,的确是如此。
李盛袭目光微暗,舅舅授意沈继川待在洪阴做什么?为的走私吗?
可是当初她叫内卫严审,沈继川明明说过,走私的事情
是他一人为之,平国公府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沈继川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内卫严刑之下,沈继川不会撒谎。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舅舅放沈继川在洪阴做什么呢?
沈继川资质平平,与其放在地方,其实在中央挂个虚职更好。毕竟,若是来个刚正到古板的吏部官员,沈继川怎么可能评优?但是放在中央挂虚职,不需要作为就能得优。
而且洪阴靠近黎江,年年发大水,容易出乱子。一个不好说不定性命都没有了。
还有那句外宽内严,心柔性狠,非褒非贬,春秋笔法。放在人前或许会引起众说纷纭,就如同当初的沈三娘子,听到这样的话只会一笑置之。但是若是当初的沈云嵩和如今的沈三娘子耳中,他们就会无限得多想。
舅舅那样圆滑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孙吗?
舅舅在怨她,舅舅心中也以为,是她害死的沈继泽,就为了让穆璟出头?
李盛袭神色微凉。
若只是怨怼,若只是不好好教养儿孙,那还不算什么。
他一直让沈继川待在洪阴,才令人寻味。
现在想想,若是沈继川不在洪阴,说不定就不会参与走私,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殒命。
李盛袭想到这里,本想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连夜赶到吏部去查一查这些年的官员升降。
不过想想,这个时辰了,吏部的官员也不在任,看文书到底没有直接问来的效率高。
想到这里,她只得等明日午了。南晋的官员朝早,归家也早。
不过此时,留今正好把宏兴帝这一年的脉案给誊抄完了。
叫人备马,现在城门未关,我去一趟怀王别院,明早应该还能回来赶早朝。
殿下,怀王别院不远,但是到底在城外,您如今出发,又想赶着早朝,您怕是休息不了了。怕是不必如此着急吧。明日的早朝,您就算是不去,只怕也不会有人说您什么。甚至说,李盛袭去朝,反而有人弹劾她。
李盛袭摇了摇头,业精于勤,不可放纵。
留今:
听话,备马。李盛袭捏了捏留今的脸。
留今叹了口气,您啊。真是拿您没有办法。
留今说完,就去备马。
李盛袭一路顺利,只是行至城门之时,却被守门的郎将给拦了下来。
不知中郎将拦行,有何要事?李盛袭看着半跪在地的中郎将,示意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