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颐在宫中的腥风血雨,周令望暂时不知,她斟酌一番,去拜见了吴王。
她是女眷,自当是吴王妃接待,只是吴王妃对周氏女子没什么好感,也不常往来,本想不见,谁知周令望拿出了皇后宫中的令牌。
吴王妃听着对方摆出了皇后的名号,便不敢怠慢,前一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高门大户,皇后娘娘诛杀管知的事情自是人尽皆知。
吴王妃惊讶之余,心中是又敬重又欣赏,既然有人持皇后令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不可能将对方拒之门外。
“周娘子有何要事?”吴王妃寒暄两句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
周令望微微一笑:“受皇后娘娘所托,有要事来寻吴王殿下。”
她这话一出来,吴王妃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既然是来找吴王的,那么就说明是很大的事情,不可轻易与人言说。
吴王妃执掌王府多年,也不是傻的,见此,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就着周令望这话问道:“原来是如此,王爷孟公那去了,周娘子怕是要等一会儿。”
周令望微微一笑,“无妨。”
吴王妃又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若有大事要嘱托,其实只要召妾身入宫一趟即可,何必兴师动众的劳烦姑娘?”
这就是在打探宫里的事情了。若是皇后有机会,又怎么会托旁人稍口信出来,而且这个人还是周氏女子。
她虽然不多插手朝政,但是对于今对管知的宠信却还是略有耳闻的。今日圣未朝,
但是想来,管知的事情瞒不过他,也不知皇后又要承受怎样的腥风血雨。
“不敢当,皇后娘娘说了,吴王殿下为宗室之首,岂能随意驱使?”
既然要驱使宗室之首,那就说明一件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吴王妃心里有了分寸,却又实在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怎么会和周氏的女子搅和在一起。
难不成,皇后娘娘倾向了周氏。这看着也不像,若是如此,昨日也不会在宫城之中弹压周珐了。
她正斟酌着怎么开口问,就听外头有人禀报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吴王妃看了周令望一眼,就叫人把周令望引了过去。
吴王听着人来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皇后有什么值得吩咐的,让人送消息出来也不稀奇,可偏偏皇后居然让周氏女子送了消息进来,这就很古怪了。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让人把周令望给带了过来,他虽不喜欢周氏,却也无意对付周家的这个小姑娘,更何况还奉了皇后的令。
周令望在行礼起身之后,就将所有事尽数道来。
吴王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那一丸药可带来了?”
“自然不敢往。”周令望点了点头,便将丹药奉。
吴王王府之中是养着几个大夫的,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去叫太医的。如今正好,也排了用处,想到这里,他连忙把人叫了过来。
大夫将药丸一看,便面色沉重的朝着吴王点头。
吴王心中一沉,挥了挥手,叫大夫退下。
“这是从太极殿内发现的?”
周令望点了点头,而后补充说道:“皇后娘娘亲眼看着圣服食。”
吴王心中一沉,“宫门禁地,哪里来的这样的东西,”
当初羽化丹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如今一年都不到,就又翻了出来,还是在圣的宫中。
周令望眉宇微沉:“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事发突然,皇后娘娘来不及查探,这才命臣女将羽化丹送了出来,就是为了叫吴王您去查探。”
还能是怎么送进去的?当初羽化丹的事情谁看不出来是管知做的?如今之事,难道还能是旁人?再联想这段时间圣对管知的宠爱,还能想不到是谁做的吗?
这话周令望不说,吴王也猜得到。
“人虽死,孽却不止。”吴王感叹道。
“皇后娘娘如何?”吴王又追问。
“暂时不知。”周令望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问道:“事已至此,不知吴王殿下想要如何处理?”
吴王抿了抿嘴,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叫元嘉帝戒掉,那么大家自然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这几乎不可能,他没有服用过羽化丹,但是他曾见过服用之后的人,自然知道此物有多难戒。
除非用强硬的手段,否则如何戒去?
但是服用羽化丹的人是皇帝,哪怕他再无能,他也是帝王,是一个成年的帝王,若是对其用强,那么帝王威严何在?
可若是听之任之,没了管知牵线,没有人能够满足他对羽化丹的需求,他又该怎么办?又会惹出怎样的事情。
进退两难啊。
只能是元嘉帝自己意志坚定,主动戒掉。可既然是主动戒掉,那么势必要有人向圣提起。
这件事情又不能闹大,否则的话,又将不堪设想,闹到百姓之中,圣旨将再无效力。有所好,下必甚焉,此事一旦传出,羽化丹必定会在北齐泛滥,届时,北齐就会成为西戎与南晋的盘中餐。
那么能够倚靠的只能是皇后,让皇后去劝说圣,要是好自然都好。可是如今皇后在宫中情况只怕不妙。皇后诛杀宦官,帝后必定隔阂。
皇后如何还能去劝圣。
“皇后娘娘那里,拿的是什么注意?”吴王忍不住问道。
周令望眼眸微垂,这个主意,还真是难拿。
“您是宗室之首,不如由您去私下劝谏,若是圣能够戒掉,自然是皆大欢喜。”
吴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如果不能呢?如果不能劝进,又该怎么做呢?
周令望底下了头,皇后没有给出确切的主意,但是她却有一个主意。
如过劝谏不进。那么有了这一出打草惊蛇,只怕会愈演愈烈,早晚有一天会闹的人尽皆知。
如果给圣生路圣不愿意走,那么也没有必要阻拦了。
“若是此法不行呢?”吴王又问。
周令望略为沉思,随即开口,“臣女离宫时匆忙,娘娘还未曾叮嘱,不过臣女倒有一计。不如直接断指求生,废帝新立。”
“大胆!”吴王色变,又连忙训斥道:“你安敢在本王府发如此妄悖之言,凭你此言,本王便可讲你送至刑部。”
他没有想到这周氏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看向她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审视。
她好大的胆子啊,今虽说是由周氏扶立,但是他们当皇帝是什么,这是他们想立就立,想废就废的吗?
世家之人,果真跋扈。
他原本也疑心为何是周氏女出来传讯,但是念在是皇后派遣而出,故而不曾过多追究。
毕竟皇后不是寻常女子,她派此人出来,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却没曾想她竟敢这般大放厥词。如今想来,这说不定就是周氏阴谋,故意派此人去迷惑皇后。
吴王虽是宗室之首,但是周令望却丝毫不惧,她继续说道:“圣自登基以来,无甚建树,家国多毁。若是还服用羽化丹不知悔改,那还留着做什么?
若用强硬手段逼迫他戒丹,那么帝王威严无存,朝野下日后必定无人重视圣令,如此,则纲常紊乱。再者,以今之心胸,在戒丹之后,难保不会报复帮他戒丹的臣子,如今顾侯割据一方,他再打压贤臣。不出一年,天下必定反声四起,国必亡矣。
若是放任自流,今必定愈演愈烈,一旦散播出去,那么朝堂的法令就会变成一纸空文,再无任何的公信力,于国而言,不亡也亡。
还不如废帝,如此,虽天子权威有损,但是好歹能正国法。若是天子都因触犯此律而废,那么天下谁敢不服此法?”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吴王气急,她既然敢公然说出圣毫无建树、心胸狭窄,这可都是大罪,偏偏她还敢说出来,今天的话传出去了一句,别说是眼前的周氏女,就是她背后的周家,也只怕连带着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若是朝野无人直言,只怕国难长久。臣女不过抒发己见,又哪里来的胆大胆小?”周令望亦不畏惧。
吴王闻言,反而怒气稍平,他见她谈吐不凡,倒是多了几分审视,思及她方才之言,反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惊讶未褪,毕竟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北齐朝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犀利的言论了。
其实在太祖太宗时期,朝中的御史一个骂的比一个很,如周娘子此言的数不胜数,他也是见过那样的场景的。
彼时之君乃是开国之君,大权在握,四夷宴清,是真正的手握生杀予夺的君王。
但是这样的君主,却反而能够容忍臣子那样的言论。而今,却非得朝中重臣顺着他的心意行事,易被奸佞挑拨左右,使得忠臣良将弃北齐而去。
帝王权威的确重要,但是真正英明的君主,是能够在帝王权威与朝臣直言之间,保持平衡的。
很显然,今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