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宗主做得最愚蠢至极的事情，就是当年听了婉婉的话，没有杀死你。”沈飞龙并不上当。

眼看着沈飞龙真的要捏碎玲珑骰子安红豆，穆玄奕大吼道：“你可知道害死婉婉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顿了下，沈飞龙道：“……不是舞儿吗？”

“我娘？！”沈睿一愣。

“当然不是。而且不止是下毒的人，还有魂儿为什么会跟婉婉长得一模一样的原因。你尚且不知道世上有什么邪术能够改变人的容貌，本宗主又从何能够知道？”穆玄奕道：“沈飞龙，你尽管捏碎。捏碎了，你就能够逃脱掉害死婉婉的罪名，心安理得地栽赃给本宗主了。”

“下毒的人到底是谁？！”沈飞龙问道。

“想知道是吗？”穆玄奕道：“神入，让婉婉自己告诉你。”

这一下，沈飞龙看着手里的玲珑骰子安红豆，是真的犹豫了。

“好！本宗主就信你一次！”终于下定了决心，沈飞龙说着，却伸手挑起了穆销骨的下巴，靠近他的脸，将玲珑骰子安红豆放在了两人的额头中间，道：“不过你最好是别耍什么花样，否则，你儿子也会跟本宗主一起死！”

语罢，穆销骨只觉得额头一疼，再睁眼时，面前便是完全陌生的场景。顿时明白，沈飞龙这是带着他一起神入了。一旦穆玄奕他们强行阻断，就会损伤到穆销骨的三魂七魄。

神入的地点并不太好，天空阴霾，月色殷红，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浓烈得如同此刻挥散不去的阴云。

穆销骨和沈飞龙都在姬婉婉的体内，透过地下的池水能够看到他们神入的妖艳女子身穿一抹红衣，正伫立于屋檐之上。

竟是真的与穆销骨长得一模一样！

如溪水般轻柔的墨发随风飘扬着，姬婉婉迷人的丹凤眼淡淡地扫过那遍地的残肢断臂，最后将目光锁在了隐蔽的树林之后，纤手缓缓交叠置于胸前，双目微闭，朱唇轻启，道：“权盛大地，听吾命令。吾目所及，牲畜之外……”稍有停顿，声如银铃，“尸横遍野，不留余地。”

谁人又能想到，如此微微上翘的诱人红唇，竟能够淡然地说出这般令人惊骇的话。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瞬间，便只闻得那阴霾之下的林子深处，传来了一阵阵肉体撕裂的声音。连尖叫都还未来得及发出，就被活生生地夺去了性命。

手段之残忍，与穆销骨当初在城南的时候如出一辙。

一个黑影忽然闪出，半跪在姬婉婉的身旁，问道：“都解决了吗？”

动作极具尊重，言语上却没有半点的客气，就像是在询问下人一样。

姬婉婉没有回应。

沉默永远是她最好的回复。

直到多个黑影贯穿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又尽数退离后，这人才又道：“那秦峰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姬婉婉表态，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直到秦峰彻底消失不见，姬婉婉在慢慢垂下双手时，全身也立刻涌现出了耀眼的黑红色光华！

那光华实为数万把光刃，扎入了她身体的每一寸，然后猛然刺穿。刺痛延续，她只能紧紧地咬着下唇，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这痛感，就连穆销骨都觉得难以承受。

待到许久之后，光华消失，姬婉婉便如同脱线的木偶一般浑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轻声喘息着。

模糊记得，这样的事情，她似乎已经不厌其烦地做了十年有余了。

姬婉婉，权盛大地仅剩的一位圣女，拥有着灭世济人的强大灵力。为了一个人，倾覆天下，却换不来一句爱她。

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姬婉婉苦涩一笑，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原本天真可爱的外貌开始慢慢变得妖艳诱人，一次比一次更加陌生。

但其实她是知道的。自从第一次开启灵力杀人的时候，就一直在经受着黑暗光华的洗涤。每洗涤一次，轻微的痛苦过后，容貌就变美一分。只是这次，却远比以前来得钻心。

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受到天罚了吧？到那时候，也就不能再为他，巩固江山了。

能够清晰感觉到姬婉婉想法的穆销骨愣了愣，因为当初神入温子衍的时候他基本什么都是靠自己去理解的，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实力好坏也会影响到神入所能体会到的感受。

沈飞龙的实力，自然是雄厚到无可挑剔的。

可是两个人一起神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承受不住，沈飞龙便拉着穆销骨一起从姬婉婉的体内出来，虽然依旧感同身受，却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不再局限于姬婉婉一个人的身体里。

一路被拉着在空中飘动，穆销骨看着面前越来越熟悉的场景，便明白了过来，沈飞龙是将他带到了祁夙泽雅。

“事情都办好了吗？”一身祁夙服饰的男子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茶杯，表面却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

五官略有眼熟，穆销骨想了下，便认出这人就是年幼时的沈飞龙！

“回大公子，暗卫已经在每个死者的身上都留下了您的名字。”秦峰恭敬地半跪着，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得意。

“那个妖女呢？”沈飞龙又问。

“还是一样残忍无情。”秦峰回道。

然而听了这话后，沈飞龙明显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屑，道：“真是命贱，居然还没死。”

“什么死没死呢？大家都要活得好好的。”一位穿着粉色衣衫的貌美女子走了进来，肚子微凸，举手投足间皆流露着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

穆销骨看着，觉得这女子的眉目与沈睿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沈睿的母亲花柔舞没错了。

沈飞龙道：“舞儿？大夫说过了，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宜过多走动，要……”

“知道啦，大公子好啰嗦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花柔舞笑着坐在了沈飞龙的身旁。

宠溺地刮了刮花柔舞挺翘的鼻尖，沈飞龙将她搂在怀中暗自输送着灵力，以免她受凉。

花柔舞也顺势靠在了沈飞龙的怀中，两人相视而笑。

甜蜜恩爱的夫妻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峰见状，笑着悄悄退了出去。只是关门的瞬间，却看到了站在正门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门内的圣女姬婉婉。

看着姬婉婉阴沉的表情，秦峰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只是过了很久，姬婉婉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拐角的走廊。

“呸！”狠狠地啐了一口，秦峰回头看了一眼里面正在亲吻的两人，羞得急忙关上门跑开了。

回到房内，看了一眼指缝间渐渐消失的灵力，姬婉婉笑着轻叹了一口气。

差点，差点她就忍不住杀了那个女人。

就算她原本早就知道，只要杀了那个女人，自己再努力一些，或许就可以取而代之。可是每当灵力在指缝间来回游走的时候，看着那恩爱的两人，她的心，就如何也狠不下来。

“沈飞龙，为何我会如此爱你？”

可惜回复她的，却只有盛夏的知了。

一遍又一遍，知了，知了。

却不知那该知的人，究竟知，未知了。

穆销骨正想感慨一下这个姬婉婉用情还挺深，眼前的画面就忽然一转，看样子是在屋里商议些什么。

“明日月圆之时，仙家乱党便会向泽雅进攻。这一战，关系到大公子多年来的心血和努力。赢了，仙家便不得不服，再也没有人胆敢忤逆大公子。但若是输了，就算在血雾中留多少次大公子的名字也于事无补，所以我希望……”

“我自会解决。”打断了秦峰的话，姬婉婉轻描淡写地就担起了这个沉重的担子。

沈飞龙略显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看向她的瞬间却忽然怔了怔，随即恢复以往的厌恶与不屑。

那是一瞬间被惊艳到的诧异。

沈飞龙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天，姬婉婉居然比之前又妖娆诱人了好几倍。

当真是个妖怪！

“那是。有圣女您在，属下们自然都是多余的。”秦峰有些不是滋味地说着。

姬婉婉没开口，只是起身离去的瞬间，眼中的淡然却在不经意间转换成了担忧之色。

十年的努力，或许真的会在明夜全都结束。

姬婉婉不用再杀人，同时也失去了再以杀敌身份待在沈飞龙身边的资格。

多年来每次杀人犹豫不决时，这就是姬婉婉不得不前进的动力。即使自私，即使要用堆积成山的人命来换取，只要能够待在沈飞龙的身边，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而且做得十分优秀。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这次，姬婉婉更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月圆，血红的月亮高悬于天际，乌云密布，四周静谧得如同冬季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横尸遍地，血雾中的残肢断臂布满了触目所及的每一寸土地。暗卫检查着，以防止遗漏下任何一个活口。

“禀告大公子，乱党已尽数全灭。”秦峰得意地笑着，看向了阴霾的天空，道：“只是这天气……似乎要下大雨了，您先进屋避避吧。”

话音刚落，天边就吹起了阵阵狂风，血腥味随之扑鼻而来，浓烈得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