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瞳点头，接着便指了指沈君骨的嘴巴、指了指床上的穆销骨、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才摆出了房屋的形状。

这是一连串的文字。

沈君骨的嘴巴、穆销骨、阿瞳、魔道。

稍微将这几个词连贯了一下，沈君骨也就了然，道：“你想让我告诉穆魂，你回魔道了。”

阿瞳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回不了。”沈君骨却道。

不仅回不了魔道，阿瞳甚至有可能已经坚持不到天明了。

闻言，阿瞳顿了下，依旧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

沈君骨道：“既然明白，又为何……”

话没说完，阿瞳就拉着沈君骨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

在头发的遮掩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扫着沈君骨的手心。正觉得奇怪，随着阿瞳低下了头的动作，沈君骨才发现，阿瞳的后脑勺上竟然有一对眼睛！

那对眼睛并没有被刺瞎，依旧保持着原来清澈的模样。

原来阿瞳的本体被他藏在了后脑勺，用绑起来的头发给遮住了，所以才没有被男子给刺瞎。

沈君骨问道：“你想说什么。”

即使没有伤到阿瞳的本体，在被受过长泽溪水浸泡的利剑刺伤了其余的所有眼睛后，阿瞳也应该明白他早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将刚才的话重新比划了一次，阿瞳指了指沈君骨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本体，然后将沈君骨的手往里面一弯，做出挖的动作，最后指了指床上的穆销骨。

看着自己的手，沈君骨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你想让我骗穆魂，再挖掉你的本体……去治愈穆魂的眼睛。”

阿瞳点头。

“……如果我这么做了，穆魂会恨我。”沈君骨拒绝道：“何况我答应过不会骗他。”

阿瞳的笑眼弯弯，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你会。

“我不会。”沈君骨道，抽回了自己的手。

拉住了就要离开的沈君骨的衣摆，阿瞳看着他，指了指穆销骨，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竟然硬生生地挖掉了脸上的一对眼睛！

沈君骨惊诧，道：“你……”

随着血水和脓液的流出，早已对此失去痛觉的阿瞳却做出了痛苦的模样，无声地挣扎嘶吼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平静。

这份平静，与穆销骨这几日一模一样。

沈君骨便明白，阿瞳是在模仿穆销骨。

抬眼看着沈君骨，阿瞳指了指沈君骨，又指了指沈君骨的额头，最后指了指穆销骨，然后依旧是那副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阿瞳是在问，沈君骨想看穆销骨继续这么痛苦下去吗？

想吗？

沈君骨必然是不想的。

阿瞳便伸手将自己身上的眼珠一颗颗地扣掉，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沈君骨，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那为什么还要白白地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

身为瞳妖，阿瞳的眼睛自然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而且从小就是跟在穆销骨身边的，妖性干净纯粹，与身为半人半妖的穆销骨完全不会有半点的排斥。

见沈君骨犹豫了，阿瞳才停止了继续扣掉眼珠的行为，恭敬地跪在了木桶里，朝着沈君骨低下了头，将本体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沈君骨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穆销骨，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将手伸向了阿瞳的本体。

将它挖出来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阿瞳说不了话，沈君却还是从这弯弯笑眼里清楚地感受到了，阿瞳在向自己道谢。

无声地，说了一句：多谢沈二公子成全。

之后穆销骨清醒过来，沈君骨告诉他只有魔道的药物可以救阿瞳，便让云陵魔鸽将阿瞳带回了魔道。同时阿瞳离开的时候还用手书告诉了沈君骨，阿瞳身为瞳妖，为了将自己的本体掩藏得更深更不容易被人找到，所以会藏匿很多备用的眼珠，时不时增添几颗到身上去。那些眼珠，或许穆销骨会有用得到的。临走的时候，阿瞳便将藏匿的地点告诉了沈君骨，让他带着穆销骨前去试一试。

沈君骨是仙家的人，他不会撒谎，所以穆销骨真的毫无保留地就全部都相信了。

两人刻不容缓地立刻赶到了所谓的阿瞳藏匿眼珠的地点，沈君骨用灵力将果实变幻出了好几对眼珠，让穆销骨一一去尝试，直到最后穆销骨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沈君骨才将阿瞳的本体拿了出来。

毫不意外，仅一次，穆销骨就轻而易举地将眼珠按进了眼眶之中，大小正合适。

“行了！”多日来终于听到了穆销骨除了应答以外的声音，那久违的笑容也洋溢在了脸上，穆销骨激动地道：“小相公，这对眼睛可以！这对眼睛我能放进去！”

“……那就好。”轻轻用覆盖有草药的白布蒙住了穆销骨的眼睛，沈君骨道：“穆魂，我们回去吧。”

“好。”穆销骨笑着应道。

将穆销骨抱了起来，沈君骨看了一眼他们逗留了多日的小草屋，便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闹市。

这对眼睛要想完全融合成穆销骨身体的一部分，还需要非常昂贵的药材作为辅助，所以他们不能再继续待在这种就连食物都极其欠缺的地方了。

找了一家紧挨着药房的客栈住下，沈君骨每天都要为穆销骨更换好几次眼睛上的药物，虽然穆销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抚摸自己不再空洞的眼睛，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期待，对于沈君骨的话和嘱咐，也是心甘情愿地乖乖遵守。

“别再摸了。”握住了穆销骨的手，沈君骨道：“小心感染。”

“嗯。”穆销骨点了点头，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道：“小相公，我想洗澡。”

“我去烧水。”沈君骨道。

就在重金订下的偌大房间内自己动手做着这些粗活，沈君骨现在对于穆销骨完全是寸步不离，无论何时都要待在他的身边，不然就一定要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

沈君骨是真的不敢再冒险了，穆销骨现在的状态经受不起二次打击，沈君骨也舍不得再来一次。

将温水倒入了浴桶之中，用手试了试水温，沈君骨才去将穆销骨扶过来，替他脱掉了衣衫，仅剩里衣和亵裤。

“又要穿着洗？”穆销骨皱眉，想要自己脱光，却被沈君骨给抓住了手。

“……进去再脱。”沈君骨道。

“可是会浸湿的。”穆销骨道：“洗一次澡就要换一套衣裳的奢侈行为，小相公好歹也考虑一下人家穷啊，没有这么多银票可以浪费的。”

“我有。”沈君骨道。

实际上每天为穆销骨更换眼睛上的药物就已经是日耗千金了，也不在乎多花这一点小钱。

“好嘞。”既然沈君骨都这么说了，穆销骨自然是刻不容缓地就翻进了浴桶里。

摸索着先将亵裤脱掉了，穆销骨才边递给沈君骨，边道：“不过早知道阿瞳要回魔道，我就让他把阿宝也一起带走了。”

沈君骨正背对着浴桶，接过亵裤放到一旁的时候听到这话，顿了下，问道：“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将阿宝带回魔道？”

“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魔道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穆销骨道：“贸然将阿宝带回去，以阿宝胡闹的脾气，如果给魔道增添了麻烦，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沈君骨道：“所以……你就将阿宝委托给了大娘？”

穆销骨一愣，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穆销骨一个人都没有告诉过。

“不能将阿宝带回魔道，胜日寻芳阁也物是人非，唯有大娘可以信任了。”沈君骨道。

而且他们在城南的时候，大娘就非常喜欢阿宝，只要穆销骨在信中以委托的名义请大娘带一段时间，大娘必然是不会拒绝的。

“啧啧，真是知我者莫若小相公你啊。”穆销骨道，继续脱着里衣。

“嗯。”沈君骨道。

不过等了一会儿，沈君骨却也没有等到穆销骨递来的里衣。

“穆魂？”沈君骨不放心地唤了一声。

“穆魂在这呢。”穆销骨回应，像是有些困惑，道：“小相公，我解不开这个带子。”

“打结了？”沈君骨问道。

“不知道。”穆销骨道：“我看不见，只摸得到有疙瘩。”

犹豫了一下，沈君骨才道：“……我帮你？”

“好。”穆销骨应道。

沈君骨便转过了身，可是刚看见穆销骨，就没能忍住移开了视线，红了耳根。

因为此刻穆销骨的里衣已经被他自己给解开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接近腰部的位置，先前解开的那一半就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了穆销骨胸前的一点嫩红。

“小相公？”穆销骨唤道。

“……我在。”沈君骨道。

没办法，只能摸瞎一样地去找带子。

穆销骨虽然看不到，但是感觉到沈君骨从自己脖子摸到肩膀接着又顺着里衣慢慢找位置的动作，也猜得到沈君骨没有敢看自己。

“噗……”忍不住笑出了声，穆销骨道：“不是吧？小相公，我们都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洗澡了，居然还会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