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回去的时候，杨戬已经在哼着小曲，兴致勃勃地磨着新面粉了。

见他回来，小姑娘显得迫不及待，急急忙忙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起了话：

“师父夸我乖！还说我们送过去的‘麦粉’是蕴含大气运之物...咦？怎么了，哮天犬你说话啊？”

姚远一直走到干草堆上才将自己嘴里的鸭蛋吐了出来，那动作小心翼翼，唯恐动作大点就把鸭蛋挤破。

这玩意实在是太噎人了，他喘着气想道。

“听到没有，哮天犬，这粉子连老师都说好！”

大概是发觉自己被无视了，杨戬硬是拎着他的耳朵，又喊了一遍。

“听到了听到了。”姚远只得给予了回应。

“听到了就好...咦？这鸡蛋是哪里来的？你又和丁不三儿一起去偷鸡蛋了？”

杨戬发现了姚远搞来的鸭蛋，好奇地问。

“这是鸭蛋，不是鸡蛋。管着婵婵的那位抓到了野鸭子，还摸到了蛋...他们运气真好，野鸭居然冬天也下蛋，多稀奇啊。”

“不稀奇啊？今年冬天多暖和。”杨戬不以为然，“连大象今年都没有南下呢，这里比大河边上还舒服。”

对哦。姚远恍悟——这年头还没有进入小冰河期，大象这种亚热带生物还生活在黄河一带呢。

这么说，丁不三儿那家伙在骗我？他纯粹就是不想大冷天地去湖边沾水吧？

这死狐狸，下次一定要给他好看！

姚远一边将鸭蛋打到碗里搅拌，一边在心中诅咒着那只狡猾的狐狸。

大概是因为野鸭在湿地常年食用鱼虾的关系，这野鸭蛋做的蛋花汤极为鲜美，杨戬拿着烤饼干剩下的边角料一起烤了，一人一狗吃着奶油面团，喝着蛋花汤，又是对付了一顿饭。

一切搞定后，姚远将碗筷锅都拎了出去，就着泉水开始洗碗。而杨戬则是留在了洞里，一块一块地清点着手头上的饼干数量。

在送了一圈，并且经过合理的肚皮“损耗”后，他们手头上的饼干依然还剩了三百来块。

杨戬将它们放到用草木灰干燥过的罐子里，一一地用荷叶与软泥封了口，准备来日把它们拿到鄀市去卖卖看。

“就算卖不掉也没关系，我们自己把它全吃啦！”小杨戬给自己鼓着劲说。

姚远洗完碗，又将自己沿路上看到的一块石板拖进了洞。

“哮天犬，你拿这块石头回来干什么？”杨戬不解地问。

“明天丢到小车上一起拿去鄀市，先把它安置好，我们再去还城主的车。”姚远自有主意。

“我是说，为什么要这块石头？”

“我们还要先去畜市买些奶油和鸡蛋，再现烤一批饼干啊。”

“为什么要现烤？”杨戬不解。

“笨...你忘了我们烤饼干时那香味了？”姚远启发着她，“那么大的‘市’，没有点味道，我们怎么吸引人来买饼干？”

“有道理！”杨戬一砸自己的小手，“到时候一烤，保证很多人来抢着买。”

将饼干封好口，又将罐子小心地垒好后，杨戬又抱着大狗坐到了火堆旁，开始了本日的功课和“炉边谈话”。

虽然玉鼎真人不怎么检查了，但每日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他们先是背了一遍清静经，然后又诵读了一段黄庭，随后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杨戬能够理解这些经文，靠的是天资聪颖，以及母亲对她从小的耳濡目染。而姚远之所以能够理解那些，靠的都是义务教育和师范教育培养出来的哲学素养。

一人一狗相互讨论，结果倒是优势互补、相得益彰。

辩完了经义，他们又开始聊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姚远对玉鼎真人口中“气运”很感兴趣，便专门问了杨戬。

小姑娘说，当玉鼎真人看到她手里的麦粉后，就好像突然心血来潮一般，立刻掐指算了算，然后就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这东西里面包含了大气运，让她不要浪费了。

姚远可没有想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仙人居然还真有点本事，居然连面粉可能为人类所带来的改变都能感觉到。

“那么，他吃了饼干吗？”姚远又问。

“加了鸡蛋的那一炉他没有吃，说是自己正在持斋。不过又拿了后面几炉的，说是很素。”

“原来奶油是素啊？”姚远哈哈一笑。

虽然《封神演义》中不吃斋的道士大多上了封神台，但姚远可没这种忌讳。

谈完了山上，他们又谈起了山下。

“给我讲讲，婵婵过得怎么样了？”杨戬迫不及待地问。

“还不错...”姚远迟疑了一下，“有了野鸭后，他们应该能应付一段日子了。”

他将那户猎户艰苦求生的状况说了，听得杨戬眉头直皱。

“也就是说，猎户差点冻死，但换来的也就是几顿饱饭，还有一次税收咯？”她问。

“恐怕是，而且那些羽毛估计都要做成羽箭才能交税。”姚远有些忧虑，“你那天也听到了，城主又要报复‘盘’城的那些人，入了夏恐怕还要和南蛮作战，他们那些鸭毛就算做成了骨箭箭羽，估计也就够交一次税的。”

小姑娘面色黯然：“想活着，真的是好艰难啊。”

野人因为忠诚度很成问题的关系，他们不用外出打仗，但如果国人要参战的话，他们要承担的税和力役也会随之增多，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所以还是当仙人好啊。”姚远摇着尾巴说道，“想去哪就去哪，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虽然说仙人也不一定自由，但总比凡人强多了。”

“嗯...”杨戬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有些疑惑。

“既然这样，那妈妈为什么一定要下凡呢？呆在天上不好吗？”她问。

姚远愣了一下，然后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找到了比自由更宝贵的东西吧？”

“比自由还要宝贵的？”

“嗯。”

作为一个驴友，姚远前世那可是真的羡慕过那些传说中的仙人，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大千世界，尽收眼底，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直到他父母退休，自己也当了一帮小鬼头的老师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仙人，就是因为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

小杨戬回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一时间也沉默了。

“我会成为比妈妈更强的仙女！”她突然说，“这样舅舅也管不到我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