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我的暗示，意思是这些知识，代替了那两枚魔核里面，本该属于我的部分！”

程安心如明镜，一下子反应过来。

魔核在超凡世界很值钱，刚刚一战，他就算谦虚地说在自己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贡献，也遮不住居功甚伟的事实。

程安清楚知道，以西蒙和达伦两人的身份地位，他们肯定不会昧下功劳独吞，该给的部分，他们一定会给。

但是，很显然，魔核这东西是不能切割的，除非上交给教会换成贡献，或者直接卖了出手变现。

而西蒙看起来显然是并不准备上交或者卖掉它们，所以……

“他并非没话找话，也不是他好为人师，这就是最简单的等价交换！

“他准备拿超凡世界的知识，当作本应给予我的那份酬劳！

“当然，他这是暗示，假如我没有领悟他的意思，他多半会选择直接支付我现金，不会拖欠；

“只是那样一来的话，这份救命恩，这天大的人情债，也就清了，对我来说肯定不值……

“知识也是财富，这个交易，我其实算是稳赚不赔，西蒙神官虽然锱铢必较显得十分小气，但为人还是比较厚道……”

想通了这一点后，程安也不扭扭捏捏了，直接开门见山问个痛快。

“我确实想知道，神血如何获得？”他正色问道。

西蒙眸光一闪，深深看了程安一眼，接着便顺势将两枚魔核都装在木盒里，塞入衣内，然后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圈，解释道：

“祈求神的眷顾，祈求祂降下神恩，从而获得神血，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神启；

“想要成为超凡者，有三种途径；

“一种就像你说的，被伟大的存在们所眷顾，直接降下神谕，指引信徒前往教会，接受神恩，获得神血，成为超凡者。

“这是目前最便捷，最稳定的超凡途径。”

“啊，这样吗？”

程安忍不住发散思维。

神血，就是指神的血液吗？

难怪叫做神血道……

所以这些神官的力量来源于体内的神血，这岂不是和魔药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魔药道的超凡者，一身咒力自然是来自于诅咒力量编织而成的魔药！

果然，天下超凡，殊途同归。

西蒙继续说道：“可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人可以得到眷顾？因此，更多的人，可以选择为教会做事，成为神职人员，积攒功劳，以此获得神启的机会。

“这也是教会里有很多非超凡者的神职人员的原因，这些神官预备役还有个外号，叫做神仆。”

“这样啊……那第三种呢？”程安问道。

“第三种么，人类的时间总是有限的，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神的眷顾，那么总要尝试多付出一点代价，比如说，向教会捐赠一千万，也可以直接获得一次神启的机会。”

西蒙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等程安问，就补充道：

“其实，教会内的神官每次想要晋升，都必需要通过神启，这笔费用，是个无底洞啊…”

“一千万一次……程安的脸皮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难怪他选择这种方法来支付‘报酬’，看来神官也很缺钱啊。

程安觉得嘴巴干了点，见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发现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迟疑几秒后，程安鼓起勇气问道：“西蒙神官，您刚才说，我可以考虑去机械教会，成为超凡者？”

“当然。”

“可我是大地母神的信徒……我还可以获得机械之神的恩赐？”程安问出了自己的最关心的问题。

“嘿，你是不是认为，信仰了哪位神，就不能改变信仰了？”西蒙嘿嘿一笑。

程安注意到，达伦有动作幅度很小的去拉扯了一下西蒙的手，但被西蒙无视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程安道。

西蒙的嘴角逐渐勾起，重重道：“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如果你已经成为哪家教会的神官，当然永生永世，不得背叛，否则必遭神罚！

“但成为神官之前，谁会在乎一个普通人，究竟信仰的是哪位神呢？

“你不知道吧？信仰某一位神灵却一直得不到回应，机缘巧合下发现自己被另一位神所眷顾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呢。”

西蒙说到一半，突然眨眨眼道：

“过往的规则告诉我们，要永远相信神的眼光，而不要盲目相信自己！”

“嗯，什么意思？”程安表示不明白。

西蒙解释道：“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信仰，记住，是你选择信仰神，而不是神选择了你，所以就算……咳，嘿嘿，神不会犯错，但是信徒总会犯错、认错自己的，懂么？”

“好像懂了……”

程安也不是非常懂。

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西蒙现在所说的话，不仅很内涵，还……还有些大逆不道！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个人的信仰算个屁，哪位神眷顾我，我就信谁！

别信母神了，快点改换门庭，来信我们机械之神吧！

可惜西蒙并不知道的是，程安哪个神也不想信，但他又想通过神血道获得力量……

未在这上面多做纠结，程安转而思考起魔药道与神血道的区别来。

按照西蒙的说法，相比于魔药道的“掠夺魔核中的诅咒获取力量”，神血道则是相对被动的“祈求神灵赐予”。

一个完全主动、完全看自己的心性和努力，另一个则是主动努力固然也不可少、但决定性因素却取决于神的意志？

西蒙打断他的思路说道：“所以，我才会建议你，如果在大地母神教会，未能成功神启，也不要灰心，换个思路。”

你真的是个非主流的神官……你这是明着策反我这个母神的“忠实信徒”啊，各大教会之间为了争抢信徒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程安一边吐槽，一边诚恳说道：“好的，谢谢您，西蒙神官，您这样一说，我觉得豁然开朗了，但我需要更多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确实，你慢慢考虑，这是大事，急不来的。”西蒙点了点头，然后从胸口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镶金边的信封，递给程安。

“西蒙神官，这是什么？”程安好奇。

西蒙笑眯眯说道：“这是一封举荐信，持此信者，前往大陆上任何一座主城区的机械教堂，都可以得到一次机会，会有人为你做神眷者的鉴定仪式，假如你具备机械之神的眷顾……呵呵，你明白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程安用力抓紧信封，说着违心的话。

“这不算什么宝贵的礼物，朋友之间的见面礼而已，你也要拒绝，看来是看不上我这个朋友了。”西蒙坚持说道。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唉，那我就收下了。”程安说着就把信封收进怀里。

这让西蒙愣了一下，把原本已经有了腹稿的劝辞吞了下去，眼珠一转问道：“罗杰，我差点忘了问你，你信仰哪位神灵？”

程安正色道：“我曾经信仰大地母神。”

西蒙哈哈大笑：“罗杰，你果然个位意志坚定的人！我衷心希望我的朋友，能得到伟大存在的眷顾！”

程安挠了挠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这时，达伦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闷闷说道：

“好了，这处窝点只是诛杀了首恶，还有善后手续要做，走吧，可以让艾克他们进来了。”

“有道理。”西蒙点头。

“啊，我去外面通知他们！”程安说着，飞奔而去。

……

……

傍晚时分。

警戒线封锁了整个福斯特新材料公司。

一批戴手术帽和白口罩的医护人员，在警官们陪同下，开始对厂区进行药水消毒。

一位年纪较大，明显经验丰富的中年人，对茫然被叫出来排队的工人们说道：

“你们厂里发生了一起辐射物质泄漏事故，一个叫做伯格的工人已经不幸因此去世。

“幸运的是，泄漏被及时控制住了。

“我们会提供免费的治疗和消毒，你们只要服下这种药剂，就不会有事。”

“伯格？”

一位位工人惊愕出声，他们很多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不久前还看到他出现在车间。

“那我们厂长呢？”有女工问道。

“他遭受辐射的污染，受伤严重，救护车已经率先把他送上路了。”一名警官代为回答道。

“这……”

见有认识的警察，工人们不再有怀疑，开始依次排队，接受治疗和消毒。

他们喝下蓝色的，带有清香的药水，被要求坐在帐篷里等待十分钟，没有异常后便说明没有被辐射污染，可以自行离开。

……

后方，一辆警车旁边。

“西蒙神官，达伦神官，今天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就先去处理平民们的检查工作了。”艾克警官说道。

得到两位神官的允许后，他快步跑向厂区，跑向那排队接受检查的人群。

达伦·克劳斯等到这时，等到周围没有别的人，才终于开口问道：“西蒙，你为什么要和罗杰说那些话？”

“怎么了？”西蒙满不在乎。

达伦皱了皱眉：“你这样和未曾接受神启过的普通人说话，会动摇他的信仰。”

西蒙嘴角上扬，微笑道：“如果他真的虔诚，就不会被我动摇，如果他被我动摇了，就说明他对大地母神不虔诚，早点换个信仰，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你说的太多了，有些事情，不是普通人应该知道的秘密。”

“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西蒙摸了摸鼻子说道：“既然我们可以知道，那么罗杰为什么不可以知道？大贤者说过，众生平等，人不因身份的高低而有贵贱。”

“……”达伦嘴唇嚅动，似乎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了有十几分钟。

半响，达伦才说道：“你三年时间，才积累出一次神眷者举荐名额，就这样送给他了，不给你那个弟弟留着？”

西蒙转头道：“是啊。”

达伦看了看脚边搬运食物的蚂蚁，默默问道：“为什么，你觉得他很特殊？”

西蒙说道：“是啊。”

“就凭刚刚他面对两名异变的邪教徒，没有逃跑？。”

“是啊。”

“……”

连续三次得到敷衍，达伦转过身，表情严肃起来。

西蒙笑了下，突然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说道：“不管是因为家人遇难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罢，他眼里那种狠劲，是藏不住的！”

“狠劲？”

“对，狠劲！那种为了目标，可以豁出一切的狠劲！

“达伦，我甚至敢断言，这个小子他只要不过早夭折，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一定！

“所以，我这是广结善缘，这是我们机械教会的宗旨嘛。”西蒙怡然自得。

达伦斜眼看他：“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送给他，而是非要把他应该分的钱，当作提点的酬劳？既然要投资，何不干脆点。”

“所以我不是害怕万一嘛。”

“？”达伦疑惑地看着他。

“万一夭折了，那我也不亏，两不相欠。”

西蒙说着，摘下眼镜，用衣领的袖口，不停擦拭。

“其实，如果刚才你不帮，我会帮他。”达伦突然说道。

“嗯？”这回轮到西蒙疑惑。

达伦说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狠劲，我只从他眼里看到了对生命的重视和温柔，他敢于为了他人的性命自我牺牲，他未必强大，但注定伟大。”

说到这，达伦沉默了一下，看向西蒙。

西蒙也看着达伦。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句古话：

自助者，天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