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会第一次软化工作宣告失败,问题全部被余非推给周亚文,后者被徐兆凌骂了一顿,又被范高远警告一番。
至于秦志兴,对于死硬分子,党调室的原则只有一个,就地处决。
在徐兆凌一番指导训斥过后,委员会工作还是要继续,不能因为一场由话语引起的争吵而停止。徐兆凌还等着‘细胞计划’收网,想借此升官发财。
主持委员会工作会议后,徐兆凌便带着人离开看守所。会议内容则是要求尽快软化这些被捕红党,放归红党身上,进行细胞活动。
措辞很严厉,如果再度发现委员会内部人员出现矛盾,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砍头的砍头。
该打板子的是余非,该砍头的是周亚文。
说到底,家世清白的嫡系,那就是比半路磕头求饶加入的更重要,何况余非后面还有范高远,范高远后面还有人。
在看守所吃过午饭,饭是余非花钱让狱警买来的,顺带还给了帮忙的狱警也买了。一帮子人其乐融融吃饭,肉菜管够,对于油水极少的看守所狱警们,很是难得。
余非请几个原来就在党调室的委员会成员吃饭,至于周亚文等人,不给他吃枪子就算对得住了。
周亚文也想请下面的人吃饭,可党调室的几个人压根不理他,任凭他如何热脸贴冷屁股,得到的只是冷眼相待。
党调室的人知道跟谁混才有出路,更何况鲁昭国离开的时候跟他们交代过,一句‘看着办’。
鲁昭国跟周亚文有矛盾,后者是鲁昭国亲自抓捕审讯,现在混的跟他平起平坐,鲁昭国心里也不舒服。要是委员会工作进行顺利,细胞计划大获成功,弄不好周亚文成了他上司。
对于把他逮捕进监狱的鲁昭国,得势之后,周亚文怎么可能放过他。
下午。
软化劝解工作还要继续,只不过经过劝解还依旧死硬的秦志兴,只能秘密处决。
阳光和煦,微风吹拂。
带着镣铐的秦志兴踏着坚定的脚步,缓缓走向刑场,抬手遮住眉间,想要好好看看这久违的阳光。深呼吸一口难得的新鲜空气,身后的狱警催促着,秦志兴不予理会,直到狱警拿枪托砸在他后背。
“志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周亚文在一旁提醒道。
镣铐铁链哗哗作响,秦志兴义无反顾往前走:“叛徒!你没资格和我说话,打在我身上的子弹,势必也会打向你!”
“说的好。”余非拍掌鼓励:“要不是他识大体,现在说不定跟你站在一起,所以说要识大体、明辨是非!”
周亚文忍住怒火:“余兄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纯粹表扬周股长识大体,表扬话不想听,那我可以说些难听的。”
“哼!”
三个狱警已经在持枪等待。委员会的成员也在一旁监斩,必须确定秦志兴死亡。
站在刑场的秦志兴唱起国际歌:“起来,受人污辱咒骂的!
起来,天下饥寒的奴隶!
满腔热血沸腾······”
周亚文看见他在唱国际歌气急败坏:“不准唱,闭嘴!执行枪决,立刻!”
“稍等!”
余非叫停执行的狱警:“我亲自执行,周股长,你且好好看。”
周亚文:“那就有劳了。”
取出手枪,枪口无意间在周亚文身上晃荡,吓的周亚文躲在王益民身后,周围的人纷纷捧腹大笑。
“姓余的,你不要意气用事。”
余非根本没有上膛,只是吓唬吓唬周亚文。倒是被推在他身前的王益民气愤不易,挥手推开他,板着脸离开刑场。虽然与周亚文都是投敌人员,面对把自己当‘真挡箭牌’的周亚文,王益民也没有好脸色。
挥舞手中闪亮的手枪,余非感慨万千,这把枪好像还没有杀过一个罪有应得的人,被杀的只有一位失去爱女的父亲,现在又即将添加一位临死不屈的革命烈士。
走向秦志兴,余非回头对狱警说:“再劝劝他,兄弟们麻烦打桶水待会洗地。”
“长官客气了。”
几个狱警收起步枪,躲在背阴处歇凉。
夏末的太阳依旧火辣,余非皱着眉观察这位同志,可是秦志兴只是闭眼昂起头,等待一声枪响。
回头看了一眼阴凉处的周亚文,余非子弹上膛举起枪,对准秦志兴的心脏。手指在扳机上反反复复摩擦,枪口微微颤抖。
余非轻声说:“再见。”
秦志兴在嘴唇缓缓张开,反反复复咀嚼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可当看见余非不忍的闭上眼睛时,秦志兴忽然吐出一口唾沫哈哈大笑,唾液黏稠恶心,粘在余非脸上。周围的人都看见,周亚文窃窃自喜。
“再见~~~”
秦志兴话音未落,枪声响起,身躯轰然倒塌。
余非转过身,用衣袖擦着脸上的口水,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从进入调查科的那一天起,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自己在每个夜晚睡觉前,都会在脑海中演练,让自己适应如此情况。
抬起脚在秦志兴尸体上踩踏,余非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居然敢吐口水。”
对准尸体,余非又补了两枪。一旁的狱警急忙上前制止余非,打来一桶水让他洗脸。
在场委员会的成员都为余非的心狠手辣感到后怕,更为后怕的是周亚文,如果不是反叛,被余非枪口指着的可能是他。
行刑结束,虽然有些狼狈,可委员会内部人员再也不敢轻视他。特别是反叛人员,仿佛那几枪是打在他们身上,更加卖力工作,也不再三言两语便要将人拉出去枪毙。
亲自执行秦志兴的处决,余非满脸寒意,眼睛通红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第二个被捕人员被狱警押送进审讯室,双目失神坐在审讯椅上。
余非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一眼:“汤永福,中共沪上市委组织部人事科干部,负责审核基层人员,管理档案。
一家四口,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对了,最近气温变化大,你家庭似乎不太富裕,我可以给你二十元,让你回家。”
“不需要。”汤永福喃喃地说。
“昨天你小儿子上学,被车撞了,现在急需医药费治疗。”
汤永福闭上眼睛,泪水忍不住的从脸颊划过,坐在椅子上撕心裂肺的大喊:“我不需要!”
余非继续说:“今天你妻子为了筹集医药费,将你们还有半年租金的房子退租,房东以合同未到期只支付一半的租金,可依旧不够医疗费,现在你全家都在外面流浪。
我可以给你五十元,让你回家。”
“不需要~~~”
“可是你妻子和儿子,急需要这笔钱,你们红党现在也不敢对孤儿寡母伸出援助之手,我可以帮你。”
汤永福不再说话,似乎已经听天由命。
余非说:“把他儿子另一只腿也打断,丢进华区东面窝棚,明天他如果再不悔改,打断他另外一个儿子的左腿,同样丢进窝棚区。
后天不悔改,把他妻子送进窝棚区的妓院,什么时候他悔改,就让他们一家团聚。”
汤永福依旧一言不发,被狱警带走时,脸上都是对于周亚文的憎恨以及嘲讽。
审讯室铁门被关上,余非纳闷的说:“这红党跟红党,怎么区别那么大,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值得吗?”
一旁速记的王益民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恐惧的看向余非,感慨自己投降的早,不然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得遭殃。
“老王,你说值得吗?”余非忽然问起他。
王益民擦着汗赔笑:“不值当、不值当,老婆孩子是自己的,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当然不值当。”
余非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从目睹陈先生被范高远绑在焚烧台上活活烧死后,那天他抽了一整天的烟,这是他第二次打开这盒烟。
吐出一口烟雾,余非自顾自说:“做这行就不应该有家室,顾忌太大。”
当汤永福被带走时,王益民后怕的问:“余兄弟,真的要打断他儿子的腿,把他老婆送进妓院?”
“吓唬他而已,我们可是代表国民政府,怎么能做那样龌龊的事情?”
“噢,那就好~~~那就好。”
余非忽然说:“死红党,把老子逼急了,当面把他儿子弄残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