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户前,余非点燃一支香烟,烟雾飘绕四散而去,寒风吹的脸庞刺痛。
特务处突然派人找自己,并且是派与自己渊源极深的潘元凯。潘元凯是黄埔六期生,412时期学校也发生大动乱,读了没半年便离开学校,后来合并又跑回中央军校。
读了没多久,有人检举他当初逃跑,他害怕清算又一次跑回老家。可是没多久有同学来信说与他没有关联,让他返校继续上学,于是潘元凯再一次跑回中央军校读书。
经过几次逃学又返学,差点被当逃兵枪毙,还好家里有点关系,只是因为旷课太多,没有毕业,只是得了一个肄业。
期间参与过中原大战,然后因为疟疾拉肚子,跑回南京治病。病治好后归队,参加针对苏区的围剿战时,结果又因为突发肺炎离开战场,继续跑回南京治病。
潘元凯家里是买办地主,手上压根不差钱,经常帮那些成绩良好但家庭困难的学生。
与他认识,是因为某天早上在路边吃早餐,看见两个巡警向小贩勒索钱财,于是与几位同学打了巡警一顿。事发后,处罚倒是没怎么处罚,学校老师和同学都赞扬余非等人的行为。
但是把其中一个巡警的腿给打断,他家里还有父母妻儿需要奉养,巡警的妻子天天跑学校要几人赔医药费。碰巧潘元凯在场,给女人五十元才罢休,一来二去之间余非也跟潘元凯混熟。
潘元凯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会,个人特别讲义气,江湖气息极重,有浓厚的帮派背景。
突然找上门,余非也没有理由不帮他。
既然特务处那么想要‘细胞计划’内容,搭桥牵线便好。名义上是私交,不与他们产生公事上的联系。
周亚文、宋溪、李约翰······
细胞计划。
党务调查科、蓝衣社特务处。
原本余非没想好怎样清除周亚文这个叛徒,既然特务处想掺和一脚,那就让他一脚踩进去拔不出来。两方狗咬狗,无论是党务调查科,又或者是特务处,谁占据上风,余非都能获得利益。
特别是周亚文这个叛徒,由他执行负责‘细胞计划’,每移动一枚棋子,就让余非感到胆颤心惊。
这个人虽说私德有亏,但工作方面的能力没的说。
······
半月后。
难得的暖日,穿上谢朝香亲手编织的毛衣,内穿西装,披上一件风衣,从抽屉里取出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抹上些发蜡,而后戴上礼帽。
余非改变以往的穿戴,以前他经常打扮成一位学生,而今天则是某公司高级文员的穿戴。
看了看镜子中,几乎换了个人,余非满意的微笑。
提上公文包,关门下楼。
楼下停着一辆黄包车,邓关在楼下已经等待许久。
今天是与被他亲自劝降,打进组织内部叛徒的见面,必须要乔装打扮一下。而且组织已经知道他们叛变,对其进行问话,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要求见面,着实耐人寻味。
与邓关也好久没有见面,余非对待这次耐人寻味的见面很谨慎,于是几天前便通知邓关随行,也好有个帮手。
下楼后坐上黄包车。
邓关卖力的拉起车子,余非从公文包里取出十块钱递给他,邓关诧异的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钱收下。
“最近怎么样?”
邓关拉起车子说:“还行,能吃饱饭,比以前好太多。”
“那就好。”
一路无言。
经过巡捕的检查后,离开租界,来到南市大东门的一家餐馆门口。这是西界区委候补委员程候约定和他见面的地方。
余非原以为他会在租界与自己见面,没成想居然要求离开租界。
走进餐馆,打杂的小厮便走来招呼,余非站在餐厅内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几个食客正在埋头吃饭。
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餐厅内门可罗雀。
“先生,请问几位,楼上有包间。”
余非扶了下金丝眼镜:“稍等,还有朋友没有来。”
小厮说:“请先坐,我给您上一壶茶。”
“麻烦了,谢谢。”
“先生您客气了。”
稍后,一壶杂沫茶水上来,小厮勤快的给余非倒上一杯茶。
坐在餐厅靠窗的角落里,门口的邓关正在擦拭黄包车,从棉衣内衬里取出一个杂粮馒头,走进餐厅向打杂的小厮要了一碗水喝。
一碗凉水,就着杂粮馒头坐在车里吃起来。
十几分钟后。
有一辆黄包车停在餐厅门口,是被余非亲自劝降叛变的租界西区交通员细三弟,还有他的上级西区区委候补委员程候。两人结伴来到约定地点,下车时谨慎的观察四周情况。
程候忐忑不安走进餐厅,并没有发现乔装打扮的余非,只是要了一张桌子和一壶茶,与细三弟交代几句话。
将黄包车停在邓关身旁,细三弟热情的和邓关聊起天,余非看见邓关拘谨的动作,两人应该不认识,细三弟只是向他打听情况。
随意聊了几句,细三弟走进餐厅和程候说了几句。
余非没有选择和他们进行接触,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发现程候取出一小袋粉末倒进茶壶里,晃悠几下继续佯装无事发生。
他在下毒,想借此杀掉余非。
想起林业佟说过的话,组织上找过‘细胞’谈话,不少‘细胞’如实坦白自己叛变。可是那些人已经转移至苏区,那么程候想做什么,杀掉自己隐瞒叛变事实?
站起身,余非走出餐厅,自顾自坐上细三弟的黄包车。
“对不起,先生。”细三弟说:“这辆车已经被里面那位先生包下,请换一辆。”
余非脱下礼帽坐在车上:“是我。”
“余~~~余长官······”
细三弟仔细打量后吓了一条:“老程在里面。”
“离开这里,我有话对你说。”
“可是~~~”
余非将手伸进口袋,口袋微微凸起。细三弟知道口袋里是什么,只好拉起黄包车离开餐厅。门口的邓关见余非离开,也拉起车跟上去。
在余非的指引下,细三弟将黄包车拐进一个弄堂巷口,见四处无人,余非让他停下。
邓关也跟上来,一把将细三弟摁在墙上。
“程候想做什么,说出来。”余非问。
细三弟慌乱的说:“我不知道,他只是对我说今天要与您见面,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隐瞒自己背叛红党的事实吗?”
“没有,请您放心。”
余非伸手在细三弟身上摸索,最后在他衣袖里面找到一把短刃,将刀刃拍打在细三弟脸上,后者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细三弟依旧坚持到底:“我们没有想谋害你,再说我们的悔过书都在你手里,不可能背叛您的。”
“知道就好。”
示意邓关放开细三弟,将短刃丢给他。细三弟蹲着地上大喘气,待余非转过身忽然捡起地上的短刃,猝不及防刺向余非。
“长官,小心!”邓关手疾眼快,推开即将被刺中的余非,刀刃在他风衣上划出一条口子,一道血丝从腹部溢出。
邓关侧步夺过挥舞的短刃,拧住细三弟的手腕。
‘咔擦’一声,手骨被拧断。短刃掉在地上,邓关用膝盖狠狠顶在他腹部,捡起地上的短刃准备刺进细三弟后背。
余非推开邓关怒气冲冲质问道:“把他杀了干什么?”
“我···”邓关解释道:“他想杀您。”
“我知道!”
余非一脚狠狠踢在细三弟腹部,细三弟口吐一滩黄水,爬起身时泪眼纵横。
“杀了我,杀了我!”
余非轻蔑看了他一眼:“还没到你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