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弘治帝眉头深锁,站在他身旁的萧敬也是一脸阴郁。
“看来,那宣化府的民乱,已被镇压了住。”
“却是没想到,敌匪窜逃,竟与牟斌等人撞个正着。”
弘治皇帝看完手中的奏报,叹了口气。
他脸上现出无奈与苦涩,看得一旁的萧敬也不由蹙眉。
“确是如此,牟指挥使奋力追凶,却是不料敌人突然回头射出冷箭……”
萧敬凑了上前,哀声叹道:“这牟指挥使也是老江湖了,怎会如此不小心……”
弘治摇了摇头:“是朕疏忽了,本不该安排牟斌前去对付白莲乱匪。”
他缓缓扬起头来,望了望宫门外,太医院的方向:“朕本是想,牟斌与那白莲乱匪曾打过数回交道,本该更谨慎才是。”
萧敬赶忙凑了上去,躬身道:“白莲乱匪阴险狡诈,任谁去都要遭重。”
“唉……你不必好言相劝。”
弘治皇帝轻叹口气:“朕早该想到,牟斌数年前曾吃过那白莲乱匪的亏,此时他遇了白莲匪寇,定是心急追缉,极有可能遭对方暗算……”
“可朝中,对那白连教最熟悉之人,正是牟指挥使。”萧敬又安抚道,“陛下遣他前去,不正是给他机会报昔日之仇么?说来说去,还是牟指挥使报仇心切,轻敌冒进了……”
“罢了,不提这事了,左右那白莲乱匪也已逃离,再难追缉了……”
弘治皇帝无奈摆手:“现在朕只担心,牟斌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他抿起嘴,略顿了一顿,又看向萧敬:“该是有一整日了吧?”
萧敬忙点头:“自御医拔箭治伤,已足有一整日了。”
弘治又问道:“御医怎么说?”
萧敬面带忧虑:“御医说,像这等伤势,怕要昏迷上几天几夜,方能知晓结果。当下,怕是最危险的时刻。”
“最危险……”弘治的眼眸颤了一颤,“也就是说,牟斌若是熬不住,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萧敬略略沉凝,片刻之后方道:“若是伤口感染,他怕是再难醒过来了。”
说完这话,萧敬便即沉下头去。
暖阁里安静了下来,饶是有地热火墙,仍显得极是清冷。
稍静了片刻,弘治帝终于缓缓伸出手来:“扶朕起来吧……”
萧敬好奇望向弘治,却听弘治又道:“朕要去太医院,看看牟斌。”
“陛下,今日天寒,您……”
萧敬忙上前劝阻,以弘治这虚弱的身子,该是不能受冻的。
一旦离开这暖阁,怕易感染风寒。
可弘治随即摇头:“牟斌事朕多年,朕总不愿看他就这般离去。朕是他牟斌之主,朕前去看看,或许能激起他求生意志,挺过难关!”
“陛下……”
萧敬还想劝阻,可弘治却已坚持着站起了身来。
他身子本就虚弱,此时站起来,似已费了不少气力。
深深喘了两口气,弘治费力道:“朕……朕实不愿见到忠臣良将,因朕的疏失,而……”
“陛下!”
弘治皇帝正费力感慨着,却忽地听见,暖阁外头,传来一声拜谒。
这说话声极是熟悉,却正是牟斌的声音。
那怎么可能呢?牟斌这会儿,怕正躺在太医院里,和阎罗王搏命呢!
弘治皇帝正要抬起头来,却正瞧见暖阁入口,牟斌那粗壮的身影,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额?”
弘治愣了愣:“萧伴伴?”
“萧伴伴?”
他连喊了两声,才将看着门口发呆的萧敬,唤醒了过来。
“陛下,奴婢……没看花眼吧?”
萧敬猛然惊醒,这才凑到弘治身旁,他又指着门口:“那人是……是牟指挥使么?”
萧敬的面上肌肉,似是在颤动,他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儿,他似是想起极可怖之事。
弘治帝已然点头:“正是牟斌不假……”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萧敬又猛地一震,随即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抢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萧敬似是腿脚忽变得不利索,突然跨步上前时,像是硬用大腿拖着小腿挪了上前。
他挡在弘治身前,竟颤巍巍抬起手来,将弘治和牟斌隔绝开来。
“陛……陛下,怕……怕是有……”
萧敬牙关打着颤,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来。
弘治皇帝还没从当下的混乱局面里理出头绪,却又听见前头,那牟斌的声音又传了来。
“陛下,卑职办事不利,未能擒获白莲乱匪,请陛下治罪!”
牟斌的声音十分洪亮,显得中气十足。
而这一声之后,那萧敬却又忽地一震。
他这才恢复了精神,缓步朝牟斌走了过去。
“牟指挥使……你……你是人是鬼啊?”
萧敬走上前去,竟要探手去触摸牟斌。
弘治皇帝已回过神了:“萧伴伴,你这般疑神疑鬼作甚?”
他已从方才那中气十足的嗓音里听了出来,牟斌这是已然清醒,伤已好了大半。
“陛下,卑职伤已大好,如今已能行动自如了!”
牟斌又绕开了萧敬,走到弘治身前。
弘治这才能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牟斌不假。
牟斌的肩头,还绑着白纱,那白纱上还印着殷红血迹,正是中箭位置。
再看牟斌面色,倒是黑里透红,全不像身负重伤之人。
“牟斌,你竟已伤愈?”
弘治不由惊叫出声:“萧敬不是说……你身重利箭,怕……怕有不测么?”
虽说牟斌乃是武人,身体硬朗,可他这恢复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哪有人这么快就能痊愈,还能行动自如的?
牟斌却又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全要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
弘治愣住了,这与太子有何关联?
“卑职已听御医说了,说昨日危机关头,正是太子殿下拿出灵丹妙药,替卑职擦拭伤口,免了风毒入体之虞。”
“正是有了太子殿下那奇药,卑职方能好得这么快。”
说着,牟斌甚至探手去扒那纱布:“卑职也觉得奇怪,这伤口那般深,竟是毫无化脓感染迹象,如今竟已渐渐愈合。”
“且莫再碰伤口了!”
弘治皇帝赶忙劝住牟斌。
但他随即蹙起眉头来:“厚照那小子,哪来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