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另一头,那刘养正仍在四下寻访。
“大人,看来是找不到那姓唐的呆头书生了……”
刀疤护卫方才已将街市路口又搜查了一遍,这时正擦着额头的汗珠,前来汇报。
刘养正微叹口气:“是啊,也不知那书生跑到何处去了……”
刀疤护卫面现沉凝:“看来……咱们这次是无功而返了……”
“无功而返?”
刘养正却忽地转悲为喜,他幽幽望着前方路口,嘴角已扬起冷笑:“咱们此番来京,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如何叫无功而返?”
在他目光尽头,是一辆匆匆朝皇宫方向而去的马车,正是张鹤龄的坐乘。
看着那马车朝北而去,刘养正的眉目已眯了起来,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若是咱们将皇帝已病入膏肓的消息带回去,王爷赏咱们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寻那酸书生?”
说完这话,刘养正已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可那刀疤护卫却极冷静,他抿了抿嘴,似仍有疑虑:“这消息……可靠么?”
“自是可靠!”刘养正笃定握拳,“你方才没听见么?寿宁伯说皇帝近来突发变得严厉,整日督促太子学业。”
他幽幽笑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叫皇帝突然变了性情呢?”
而后,又自问自答道:“自然是……他心知命不久矣,这才将希望全寄托在太子身上了!”
刀疤护卫又蹙了眉:“可那寿宁伯……他可是皇亲国戚,他向咱们透露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
“哼!”刘养正撇了撇嘴,“寿宁伯不过是个见财忘义的主儿,他岂能有什么远见卓识?”
“再者说来,此事也并非寿宁伯主动相告,是他酒醉之后无心透露……”
他刘养正借酒套话,这般功劳,自是要多多强调的。
“这种种征兆结合在一起看,那皇帝病入膏肓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一咬牙,刘养正将眉头扬得更高:“走,咱们这就回南昌,不再寻那酸书生了。”
“区区一个书生,哪里有王爷的大事要紧?”
……
御书房中,宫女太监们已被遣了出去,殿内只有三人。
弘治皇帝正凝眉捻须,面现思虑之相。
萧敬躬身正色,一脸沉凝。
而张鹤龄,则是正身抱拳,大义凛然。
“陛下,臣敢保证,那宁王定有不臣之心!”
张鹤龄正在卖力陈辞,力证那宁王反叛之事。
方才进了宫,他赶忙找到弘治皇帝,将他与刘养正的几番接触细细道来,提点弘治万不可疏忽。
听完个中细节,弘治皇帝已蹙起眉头来。
他低头沉吟,张鹤龄和萧敬也默不作声,这御书房里显得格外安静。
过了许久,弘治皇帝才缓缓抬起头来。
这大殿的安静随即被打破:“这么说来,你在酒醉之后,竟说朕已病入膏肓?”
“啊……”张鹤龄一愣,随即挥手,“这不重要!”
您老人家能不能关注些重点啊!
弘治皇帝轻哼了声,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
“重要的是那刘养正的反应!”
张鹤龄又抱拳道:“这宁王府长史听闻噩耗,却是不悲反喜。他那惊喜的表情,臣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啊!”
“陛下,就凭此点,臣也敢断定,宁王必反!”
张鹤龄辛苦跑这一趟,就盼着点醒弘治皇帝,让他早做准备,以防宁王之乱造成生灵涂炭。
可弘治皇帝沉吟片刻,却又缓缓摇头:“单凭此点,就断宁王之罪,未免儿戏。”
他果然还是那老好人,全没有朱家老祖宗的杀伐果断。
“不过……”
弘治又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此事朕已记在心上,自不会轻疏慢待。”
“朕已挑了两名精干官员,下派到江西巡抚地方,为的就是密查宁王。”
“寿宁伯忠心耿耿,这一点朕是知道的。你且依计行事,继续打探便是,朕这一头,也会早作提防。”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他既说早作了安排,张鹤龄自也无话可说。
将手拱了一拱,张鹤龄正要离去。
临了,他还是丢下句话来:“陛下或可派锦衣卫前往调查,或许能查有所获。”
说完这话,张鹤龄才垂首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弘治皇帝的眉头重新蹙起。
他低头揉了揉额角,复又看向萧敬:“寿宁伯所禀之事,你怎么看?”
造反事关重大,萧敬显得极谨慎:“此事奴婢不敢妄议,不过……无论消息真假,寿宁伯的忠心,咱是看在眼里的。”
“是啊!”弘治皇帝苦笑了声,“除了他假宣朕命不久矣之事……”
“这……”萧敬抿了抿嘴,又将头低了下去。
弘治皇帝摇了摇头,随即凝起脸来:“派去江西的许进和方遂,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萧敬沉声摇头:“尚未有消息回报。”
“哦……”弘治皇帝不置可否。
稍定了片刻,他终是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依那小子的意见,让锦衣卫派人去查一查吧!”
说着,弘治扬手:“传牟斌来见朕!”
“是……”
萧敬躬身一揖,随即便要朝外走去。
可他刚一迈步,殿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已快步而来。
“禀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求见!”
“哦?”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朕正要找他,他到先到了!”
“传!”
很快,一身锦衣的牟斌走了进来,正身拱手道:“陛下,卑职有要事要禀!”
弘治皇帝原是想将宁王之事相告,见牟斌面色急切,便将那事先搁置下,招手道:“说!”
牟斌正色道:“京郊出现民乱,不少流民聚众生事,足有近千余人!”
“什么?”
听得这消息,弘治皇帝一惊,随即从座上站了起来。
与那尚未作准的宁王反叛相比,这眼前的民乱,显然更加重要。
弘治皇帝冷声急喝:“情况怎么样了?”
牟斌又道:“卑职已派人前去镇压,兵部那边也已调拨人手平乱,局面已稳住了。”
听得这话,弘治方才长舒口气,缓缓坐了下来。
可牟斌接下来的话,又叫他身子一震。
“据我卫所线报,此事……可能与白莲邪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