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你家阿成在作甚?又是立幡募匠,又是修建庄园,他何时迁民去左冯翊?张士度都征发了一万多百姓了,他还不动手?”
李傕对左冯翊屯田之事还是很关注的,不时派人去北城查探,得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遣人叫来贾诩询问。
“将军,小儿辈做事怕出问题,手下又没什么人,前些时日招募了几千工匠先去长平馆建移民居所,听他说被许多琐事闹的手忙脚乱,还向我抱怨说就算地主家的老黄牛,也不能一天耕五顷田啊!”
“哈哈哈哈,这小子,独自历练了几日,竟然说话如此风趣。想想以前在你文和身边,就是一个闷声不响的小木头,哪会想到如今这么能说会道,还搞出这么多道道。”
“在下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与以前判若两人。若不是与他朝夕相处,简直就要怀疑换了一个人。”
贾诩有时候也搞不懂这个侄儿,前后性格变化这么大,只是儒家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他都怀疑侄儿是不是被鬼魂上身,换了一个人。
“对了,文和,既然阿成身边无人可用,不如从军中派几个人过去助他。”
“这倒不用,昨日他回来说要他向全城公开征辟诸曹掾吏。还让在下写信给杨奉将军,调用军司马徐晃担任兵曹掾。”
“哦?有这等事?”李傕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招高明!”
如今城里到处都是穷困潦倒的士人,不仅如此,五官署里许多各地举孝廉上来的郎官,若是家里带来的资财不够丰厚,照样有了上顿没下顿。
而且太学里还有几百太学生,因为战火频仍,回不了家乡。
不过西凉军进城以后,百官衙署早已停止办公,太学也几乎毁于战火,使得这些外地进京的郎官和太学生们连个立足地方都没有。
在长安有亲友的还好,可以托庇到亲友家中,最可怜的是那些无亲无故的郎官士子,只能挤在残破的五官署和宣明里太学生舍还有一些道观里苟延度日。
这些人对西凉军极其不满,到处串联,企图把西凉军赶出城去。
刚攻进长安城的时候还可以趁着兵荒马乱,杀了也就杀了。如今正是李傕等人晋封大司马等高位的关键时候,虽然大局已定,但这些人上蹿下跳,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也很烦人。
现在李傕可以不顾底层百姓,但总还顾及点名声,一时半会也不想随意处置这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听到贾成要公开招募左冯翊各曹掾吏,至少可以分化瓦解出去不少人,减少许多舆论压力,他自然非常赞同。
“让他写个条陈上来,招募掾吏的钱粮就由仓曹拨付。”李傕拍板道。
“如此就多谢稚然将军了。”贾诩躬身施礼。
“文和叔侄处事稳妥,某家不能让这小子出了力还要自己筹措钱粮,到时候还要在大伙面前埋怨我这个大叔不上道。”李傕哈指着贾诩哈哈大笑。
“对了,既然小贾成已能独自应付左冯翊政务,文和你就留在长安,帮某家多盯着些朝堂,莫要偷懒了,咱们西凉军还是不能离了你这权谋之士啊。”
“将军有令,诩怎敢不尽心竭力,辅佐将军。”
“哈哈哈哈,有了文和在某家身边,某高枕无忧矣。”
......
“什么?就来了这些人?”
看着面前二十几个老老少少,宛如饿死鬼投胎吞食食物的歪瓜裂枣,贾成简直有点不可置信。
“郑喜,你有没有把招募文告贴遍全城?”
郑喜被小郎君质疑,心里很委屈:“小郎君,卑下就是照您吩咐把招募文告贴遍了城中各里闾。只是好些人看了文告说:宁做饿死鬼,不做反贼吏。有的还要上来撕了文告,若不是您吩咐不许动手,卑下恨不得抽刀宰了这些不识好歹的措大。”
“好吧,你把报名名册给我看看。”
贾成有点心累,知道自己光在北城做的秀还不足以扭转城中士民对西凉军的恶感。而且贾成自己也不过是个六百石的少年郡吏,要想招募那些名士大才也是奢望。
一步步来吧,只要有点能力就行,不指望能够一网网进大鱼。
“胡简,字长直,茂陵邻水乡啬夫,祖上曾做过广平县尉。”
“韩服,字美盛,池阳人,白身,祖上曾任零陵郡丞。”
......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家世阀阅比地处边陲的贾氏还要低许多。不过总算都识字,有几个还当过底层小吏,勉强能用吧。”贾成心道,大手一挥:“都收下吧,做不了曹缘,做个小吏也行。”
徐晃带着所部五百人已经先期前往左冯翊,他的工作是整顿军务,把贾成留在长平馆的四百多老弱残兵筛汰一部分,充作各乡游檄。
然后把剩余士卒与他的部下一起编入左冯翊郡卒,算是初步建设起本郡保卫部队。招募吏员的工作就又只剩下贾成一个人了。
贾成正愁眉不展,想着是不是在这些底层下吏当中提拔个把上来,要不然实在太难看了,班子都搭不起来。
却听到自家府门口,响起了一阵争吵。
“你们这两个孩童,这儿是左冯翊郡守府,是咱们小郎君贾功曹史招募曹掾吏的地方,快到别处玩去!”
稍后又响起一阵哄笑:“什么?你们是来应募曹掾吏的?”
贾成好奇心起,难道是哪家豪族公子过来应募镀金?
他走了几步,来到府门口瞧了一眼,果然见门卒围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评头论足。其中一个身量略矮,低着头不作一声,另一个稍高一些,脸白无肉,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
这少年大声争论道:“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能拜相,我与子敬年已十五,如何不能入郡府为掾?”
也有同来应募的人讥笑道:“项橐、甘罗乃名门之后,世代公卿,你们两位孺子又是何出身?”
少年不服气的嚷嚷道:“莫要瞧不起少年,不说项橐、甘罗,王仲任八岁日诵千言,过目不忘;黄文强九岁扇枕温席,誉为至孝;孔文举四岁让梨,天下知名。哪一个不是少年便已鹤立鸡群,天下赞誉的大贤?何况我和子敬也是仕宦子弟,家传诗书,为何不能应募?不像有些人,看似年高,才能却不及中人。”
这少年举的几个例子,王仲任名叫王充,西汉名臣,著名思想家。黄文强名黄香,东汉元和年间尚书令,也是名臣大名士。孔文举更是当世大儒孔融,名声仅次于蔡邕、金日磾、马融、卢植等人之后。
这些人都是幼年成名,一时之间众人竟不能反驳。
不过这小家伙一开口就是地图炮,惹得门口众人大怒,贾成忙让人去制止他们吵闹,让那两个少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