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你就没算算咱们西凉军一年要多少军粮?”
“您是说......”
“你看啊,咱们西凉军如今各部加起来差不多十五万将士,连同城内三十万百姓,长安城共有四十五万军民。去掉张士度(张济)带走的一万将士和近十万移民,段煨五千人去了蓝田,胡才、韩暹又走了一万人南下,郭阿多和樊老三又是六万多兵马进攻冀州,杨定、李乐还有一万在扶风,你还带了六万多百姓屯田左冯翊,你算算,城里还有多少人?”
“呃,还有二十余万军民。”
“照啊,大司马手下也就四万多不到五万本部兵马,加上散落在城里的其他各部不到两万士卒,长安城也就六万多各部西凉军。一下子运进来一百多万石粮食,你这是要把他们都撑死吗?咱们还能赚到好处吗?”
“那您的意思是说少交点粮?”
贾成明白了,这位不愧是商贾出身,算盘打的死精死精。老话说奇货可居,粮食要是多了就不值钱了,没人买不就烂在手里,和没有有啥区别。
“那你您说咱该怎么办?”
翟先索性手把手开始教了,他账目处理上没贾成精细、滴水不漏,可欺上瞒下这套熟练的很。
“这样吧,你先把耕种数量减少一半,报一万顷够了。每亩地收成报一石,和往年差不多就成,咱们凉州还收不到一石,你这样报大司马肯定不会怀疑。运到长安来的七十万石当中拿出一半,我帮你往各位将军府里打点打点,这事就算成了。”
“翟叔,这样不好吧,只交三十五万进曹仓,能行吗?”
“有你翟叔在呢,怕甚!”翟先瞪着眼睛道,“曹仓还有十来万石陈粮呢,加上三十五万新粮,够这帮崽子们吃的了。”
“那城里还有十几万百姓呢?”
“问咱们买啊,”翟先不知想到什么,两眼冒光道:“长安城富户多得很,这帮刁民别看一声不吭,藏钱的手段厉害的很。我听说当初太师迁洛阳百姓来长安,其中可有超过两万户富人。虽说咱们西凉军将士弄了不少,可我怎么算都觉得不对,这帮崽子没见过世面,肯定没把他们真正老本给弄出来。这回咱们手里有粮,不怕他们不拿出金银来换粮食。小贾,机会难得,你可别手软。”
贾成这回是真服了,翟先算计的真精明。长安城经过这几个月大浪淘沙,没钱的平民百姓早就分流到弘农和左冯翊屯田去了,剩下的可不就是还有些资财,不愿意出去干活吃苦的富户嘛。
翟先把粮食一扣,故意造成持续性的粮荒,这些富户就是再有钱,还不得乖乖拿出钱来买粮维持生计。
高!实在是高!
“翟叔,那小侄就按您说的办,回去就让人把粮仓建的隐秘些,等冬粮入库,交了那七十万石定额,再等您消息慢慢运粮进城给您。”
“行!就这么办。对了,小贾,你刚才说一是进城来见我,还有二呢?”
“哦,是这样的,尚书仆射士孙公邀我前去他府中赴宴,我等下还要去他府上。”
“士孙端?他要见你作甚?”翟先有些狐疑的看着贾成。
“这个小侄却是不知,”贾成微微摇头,“老先生执掌尚书台,我家叔父都在其下做事,他召我去府中赴宴,我也不好推辞。”
“嗯,这倒也是,不过这些士人狡诈的很,我估计或许就是为了左冯翊屯田之事。你年轻经验不足,千万要小心应对,莫要坏了咱们大事。”
贾成颔首:“小侄明白,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坏了咱们赚钱大计。”
......
“公美,汝去过长平馆,观这贾成贾功曹为人行事如何?”
士孙端所在的府邸就在未央宫南侧,先汉时曾经作为丞相府,不过光武以后废置丞相,政务归于三公之一的司徒。
后来政务权力集中到尚书台,司徒渐渐变成荣誉职务,名义上领导尚书台,实际掌握政务的是尚书令。
不过如今尚书令出缺,作为副手的尚书仆射士孙端便成为了政务一把手,原丞相府也就顺理成章变成士孙端的府邸。
“老师,学生此番前往长平馆获益良多,大开了眼界,学生以为贾功曹乃少有的仁厚君子,大汉良吏。”沮俊一脸兴奋的说道,他在长平馆所见所闻,以及一路上和贾成的攀谈,让他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异常钦佩,一出口便是连声赞扬。
“哦?呵呵。”士孙端笑着伸手点点自己的得意弟子,“公美一向吝于褒赞旁人,今日怎的对一个少年幸进之人如此推崇?”
“老师,您若是去过长平馆,当知学生所言不虚。”
沮俊辩解道,当即把他在长平馆见到听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向士孙端解说了一遍。
末了道:“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贾功曹虽出身西凉暴军,然而他不忘圣人教诲,恪守士人存身之本,是学生学习的榜样。”
士孙端颔首,转头问下首端坐的中年人:“元常,汝既为贾文和荐举,时常出于大司马府,可有听闻此人?”
这中年人姓钟名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不到三十岁被察举为孝廉,任尚书郎、阳陵令,因病离职。董卓迁都长安,他正在洛阳养病,便随同朝廷来到长安。
李傕原本想要贾诩任尚书令,可是贾诩以名望不足推辞了,转而推荐士孙端为尚书仆射,主掌尚书台,自己甘居其下担任选曹尚书之职。
这些天贾诩在郎官以及赋闲在家的士人中选了不少人才推荐到朝廷任职,这钟繇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书法方面颇有造诣,任为黄门侍郎,负责为天子书写诏书等工作,与李傕、贾诩接触比较多。
“君策公,繇虽未见过此人,贾尚书也少有谈及这个侄儿,不过大司马倒偶有提及。说此人乃是西凉军小辈之中少有喜读书之人,其人不善武功,似乎对货殖内政之道颇有见解,听大司马言左冯翊屯田甚有成效,今冬粮荒当能缓解许多。”
士孙端微微一叹道:“大乱乍起,粮食才是存身之道。元常,你我身在朝中为政,却只能苟安于一时,不能扶天子,安黎民。尚不如一边郡黄口小儿,亲田亩复躬耕,可活京畿多少百姓。老夫惭愧啊!”
钟繇劝道:“君策公苛己甚矣,我等名为朝中重臣,实仰息于大司马等人之下,掣肘于内,何谈治政啊。”
士孙端面露坚毅之色:“所以才要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十步之内岂无芳草乎?贾文和叔侄虽出于西北,然观其作为,其行高洁,可为同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