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馆这边全部动员起来抵御马腾入侵,李傕这里为何掉了链子?不但不肯派出援军,甚至连十几万百姓撤回长安城他都不允许,明显就是要致贾成等一众左冯翊官员于死地。
这一大失民心的决策,进而让西凉军内部都为之侧目,动摇军心的举动,其实来自一人,那就是李儒。
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半月,李傕采纳李儒建议,上书交还天子车辇,大肆封赏西凉军众将。并且笼络马腾,把韩遂远远的封回金城,使得韩遂惊疑不定,只好撤军回去。
他的一系列举动立刻有了效果,不仅军中将领心满意足,朝中百官对他也交口称赞,使得李傕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李傕兴奋之余,倒也没有忘记李儒的功劳,自以为已经控制住朝廷大权的他便上书天子刘协,要求封李儒为侍中。
侍中这个职位非同小可,乃是天子近臣,可以出入宫禁,与闻朝政,直接参与决策国家大事。李傕把他安排在这个职位,也是为了在政务上安排更多的自己人,防止受到百官掣肘。
他却忘了,当初李儒身为弘农王郎中令,作为废少帝刘辨身边大管家,却亲手毒杀刘辨,那是当今天子刘协的杀兄仇人。
刘协再无能,再受制于李傕,也不可能把杀兄仇人放在身边,难道还想步兄长后尘,日后也毒死在李儒手中?
李傕上书给刘协,刘协不但没有应允,反而下诏曰:“儒前为弘农王郎中令,迫杀我兄,诚宜加罪。”
以前李傕每次上书,刘协很少有拒绝的时候,即便不同意,也回复的很委婉,最多下诏让三公和百官再议,等于给李傕一个台阶下。
这次他连转折的余地都没给,直接回绝,甚至还要给李儒定罪。这下李傕就坐蜡了,弄得措手不及,脸面皆无。
李傕一开始还没咋当回事,以为天子发小孩子脾气,便找来郭汜、樊稠和贾诩商议,想让他们三个一起上书,劝说一下刘协。
樊稠是个急脾气,当即埋怨道:“李老大,你这事做的有点不太地道,李先生甭管咋说与天子有仇,你非把他安排在天子身边,这不是往天子伤口撒盐嘛。”
樊稠没想那么多,本能觉得李傕这个安排有欠妥当。
郭汜却有更深一层的想法,你李傕这是想干什么?李儒是怎样的人咱们西凉军内都清楚,当初可是太师董卓手下第一谋士。
如今他投奔了你,帮你出谋划策,再加上贾诩也算是你的人,咱们西凉军中论实力和地位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你再把李儒放在侍中的位置上,与贾诩二人等于控制了中书和尚书台两大要害部门,你还拥有开府之权。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清理军中其余势力,对付咱们这些老兄弟了?
樊稠是个老粗,啥事不懂。我郭汜可是从马匪窝里出来的,若是实力相差大了,迟早要被你吞并的。这样的事,我怎么能让你得逞。
“樊老三说的没错,”郭汜眼珠一转说道:“你要用李先生,大司马府有开府之权,放在身边任个长史也就是了。若是觉得秩俸不够,给他挂个散骑常侍的衔头,天子看不见他,不就相安无事了?何必非要让他进中书,惹天子不开心啊。”
李傕气急,找来两个兄弟商议,结果这两人胳膊肘往外拐,反而向着天子数落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你们两个懂什么!李文优先生有大才,当年太师都对他言听计从,用之参与朝政。你我兄弟哪个能治理朝政?让文优先生入朝才能对付的了朝中那些老滑头,放在大司马府中有何用?”
郭汜一指贾诩:“朝中之事不是还有贾文和嘛。老贾在朝中干的不错,还有阿成在左冯翊给咱们屯田,天子和百官们都得靠咱们供应吃用,能翻得了什么天?照我说李老大你就别多此一举了。”
李傕被郭汜噎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对贾诩道:“文和,你说文优先生该不该进入朝堂?”
贾诩原本不想说话,李傕心中所想他如何不知。当初这三人争权争的厉害,李傕才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把贾成派出去屯田左冯翊。一来降低城中粮食压力,二来手里有了粮食,可以更好的压制这两人。
可是随着左冯翊丰收,还有徐晃比武胜出,侄儿贾成的实力一下子就起来了。虽说贾成手里只有两个营,还远远达不到比肩李傕的地步。
可是贾成手下人才众多,又有仁义的好名声,比起其他将领来,却是对李傕有了一定的威胁。
李傕表面上没说什么,甚至还上书天子大加封赏,加官进爵。可贾诩知道,李傕对自家叔侄已经开始有了猜忌之心,对自己也开始渐渐疏远起来。
所以当他有了李儒之后,便全力运作李儒进入朝堂,其意图就是打压自己,防备自家叔侄势力做大,将来威胁到李傕的地位。
他倒不觉得李傕察觉自家叔侄两人的谋划,才会对自己有所防备。而是断定他已经开始运用权谋平衡手下势力,不再让侄儿贾成顺利发展势力。
但若是李儒进入朝堂,凭借他的智谋和眼光,贾诩就不敢保证李儒能不能在蛛丝马迹中发觉自己的谋划,从而使得天子南巡计划功亏一篑。
当然了,李儒在大司马府中任职的话,也有可能会有所发现。但至少不是一手信息,李傕关心的侧重点又不同,贾诩有把握在李儒发现之前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李儒,决不能让他入朝为官。
李傕见贾诩沉默不语,再次催问道:“文和,你在想什么?快说说你的想法。”
贾诩一咬牙,躬身道:“在下是在想易牙烹子献糜的故事。”
“易牙烹子献糜?”李傕一怔,“怎么说到这个不相干的故事。”
易牙烹子献糜这个故事在汉朝流传的很广,民间娼优常常以此为戏,所以李傕、郭汜和樊稠都知道。
说的是春秋霸主齐桓公宠臣易牙为了博得桓公的欢心,把自己四岁的儿子杀了做成肉羹献给桓公食用,从而成了桓公末期的齐相。
但是易牙阴狠毒辣,趁桓公病重,阴谋拥立公子无亏,堵塞宫门,将桓公活活饿死。
贾诩这么一说,就是把李儒与易牙相比,提醒李傕,这李儒既然敢毒杀废天子,那他就没有道德下限,留在身边有可能将来会反噬其主。
要知道这时代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就是忠孝,弘农王刘辨不管怎么说也曾经当过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毒杀,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听了贾诩的话,李傕沉思良久,大笑道:“文和过虑了,李文优和我等都是西凉军兄弟,怎会反噬某家。”
说完吩咐下人摆酒设宴,款待三人。之后就再也没说要李儒入朝为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