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暑风轻抚,树摇沙走。
住在县衙后院的风棋,走出客房。
慵懒的伸个懒腰,风度颇具。
他负手慢步,却见一众县衙官员正傻愣愣的堵在院门口。
“一大早,你们便堵在这里,可有何事?”
听到声音的鲁县丞回过头来,望见是风棋,忙拱手行礼:“风使官,昨夜睡得可安稳?”
有风使官坐镇在县衙,他反正是睡得安稳多了。
风棋随手还礼,顺着众人围拢的目光看过去,讶异道:“今日这县衙可当真是不染纤尘啊。”
鲁县丞点头应是:“是啊,那游小子认错态度诚恳,听门子说,他天还未亮便赶来洒扫,这才能在骄阳初升之际将县衙里里外外打扫的整洁如镜啊!”
正如其所说,此刻的县衙内,地面干净的仿佛能照出人影来。
往常虽然也有仆役打理,但也未见得这么干净。
风棋里外走一遍,越看越是满意,脸上笑容深了几分。
头脑中回忆起些许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胜唏嘘。
“风棋,你初入玄衣门,什么都不懂,便让各位哥哥们教教你吧!”
“入门第一年,你需前后洒扫玄衣门,做好仆役之事,诸位兄长全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错,身为新入门的门人,你要对门中兄长有绝对的尊重!
“你要起的比所有人都早,帮着哥哥们打水端茶……仆役的活你要做、玄衣门的活你也要做、陛下吩咐下来的繁冗之事你更要做……”
他一开始还真这么以为。
新人入门,孝敬兄长、能者多劳是最常见的规矩。
直到他发现,在他之后入门的那位朝中一品大员之子,受到诸位“兄长”众星捧月的照顾以后。
他才明白……
这不是规矩,而是阶级。
他被一众同门搞针对,只是因为他毫无根基、只是因为他毫无根基且天赋超群。
收回思路,他搓搓手。
“也不知这灰柳巷游烽,资质如何……若是可造之材,便想办法将他也带入玄衣门,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叫他做我之前做过的事!完美!”
鲁迅曾说过: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真·怯者愤怒》
决定了!
趁着春州府收网大局还未布下、趁着师父还未神游到此,他要观察一番游烽这小子的资质。
不过……游烽?也姓游?
这小子不会和那个不要脸的游师有啥亲属关系吧?
不可能……!
他马上摇头。
手腕一抖,一只通体火红的鸟儿飞出袖管,在他面前欢快的蹦跳几下。
“找到灰柳巷游烽。”
一缕红光,冲天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
“果儿红呦~”
“朵儿艳呦~”
“美人睡呦~”
“伸手去呦~”
山林间。
有一面容邋遢、胡须凌乱的中年人,身着一幅洗得发白的儒衫,手持蒲扇,嘴里叼着根嫩绿草叶,侧躺在青牛背上。
随牛脚步晃晃悠悠、从远方行来,顺着林间小道,直奔宝和县。
他眯着眼睛,嘴里歌唱着十分文雅的小调儿。
惬意自在。
一路上,引来些许农耕的农人注意。
“解开怀呦~”
“***呦~”
“***呦~”
他继续朗声高歌着。
路边大碗茶摊边,有两个过路行人听到这曲子,也不由跟着哼唱起来。
“好文雅的词儿啊!”
“好听得很呢~似乎像是翠屏山一带的曲调风格,文意清幽、曲调高雅,令人听之心旷神怡啊。”
无名小河边。
正摆开鱼竿垂钓的游烽,听着漫山遍野传来的歌声、满脸黑线。
嘴里轻声嘀咕道:“又一个开旁门的修士,障眼法一类么……?能令旁人耳中听到的歌声与其唱出的歌声不同?”
路人听不出他本来唱的词儿,可游烽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尴尬了嘛?”
他装作听不到的样子,继续默默垂钓,默默翻看闲书《人鱼尾的秘密》。
【你阅读闲书体验良好,文气得到持续提升】
【文气+1+1+1+1……】
【你听到美妙乐章,心态悠然,拥有极佳的生活体验,获得今日增益效果“幸运值翻倍”,持续时间十二时辰】
美妙乐章?
心态悠然?
???
游烽听着那每一句词儿都得被神兽河蟹掉的曲子,陷入沉思。
人仙录,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啊……
《人仙录》:你最好反思一下自己。
游烽:不,我绝不承认是我的问题!
正在游烽沉思之间,那背后慢慢悠悠的青牛,已然行至背后。
眯眼唱歌的中年文士停下歌唱,声音遥遥传来:“敢问渔家,此去可是宝和县?”
“不错,顺路直上十几里路,便是宝和县城了。”
游烽随手将书合上,朗声回答道。
中年文士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去,却无意间瞥见游烽看的书,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
“渔家这书,甚有趣味呀。”
那也没有您唱的歌儿有趣味啊……游烽心里默默吐槽,随即笑道:“先生也曾看过?”
“呵呵呵,那是当然。”中年文士摇头晃脑道,“笔者也是个妙人呐,写的一套十册,你这是第五册。不算精彩,只能算是中庸。”
“那《狐妖别传》和《鹿灵别传》,才是最有趣儿的。尤其是那狐妖别传中,将那狐尾用法描写的淋漓尽致,实在令人心驰神往,恨不能找到与之一般无二的狐妖结作连理,方晓人道之妙呀……!”
游烽表情不太自然的点点头。
他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中年文士还说上瘾头来了。
明明尼玛是小刘备文。
结果居然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探讨剧情细节,真有点社交牛逼症的感觉了。
不知道的人,甚至还以为他俩讨论的是什么传世经典、儒道大文章呢!
“咳咳……先生可真是博览群书,胸有沟壑啊。”游烽斟酌措辞半天,才违心说道。
没想到中年文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哈哈,渔家果然与我乃是同道中人。为兄这里有一首绝佳歌谣,教你唱来如何?”
滚……
游烽无语道:“先生行路还远,还是早些上路吧。”
中年文士深深地看他一眼,这才点点头:“也是……不过我劝渔家一句,若要垂钓,还是别在此处。下游再行四十里,必有大收获。”
游烽眸光一闪。
下游四十里,有至少三道品质黑的支线任务,确实会有大收获。
这中年文士指点的没错。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我正是那宝和县人,傍晚还要归家,不能走的太远,此间距离刚刚好。”
中年文士也不再劝,只是神神道道的随口道:“春州府眼下生逢巨变,气运凋敝、霉气交缠,尤其是这宝和县,乌云遮日,不是垂钓的好时节呐。”
“渔家若是执意在此,恐怕至少要有月余时间不见收成呐。”
对方也是好意,游烽微笑道,“先生博览群书,可曾听闻过金笔书圣所写《封神》中‘太公钓鱼’的典故?”
“自然听过,‘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过可不是谁人都能当那封神的姜太公啊!此间水道青气下滚、霉气上浮,不会有鱼儿愿意咬钩的。”中年文士诚恳道。
游烽兀自一动不动。
中年文士也没了再劝的意思,又轻飘飘的躺回青牛背上:“渔家,一言尽此,咱们后会有期。”
青牛颇通人性,听闻中年文士的招呼,迈开四蹄,正准备继续前行。
却听旁边的游烽喜道:“咦?鱼儿咬钩了~”
他手腕一抖鱼竿,一尾遍缠金光的鲤鱼泼水而出。
留下漫天晶莹。
嘭——
青牛抬起的蹄子应声而落。
中年文士一个晃神,居然直接从青牛背上栽了下来。
他爬起身,仰着脖子看去,满脸震惊:“当、当真有这愿者上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