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陆小姐!”
陆微芒来书房找霍京,不料却碰到苏通判,陆微芒恶心这种首鼠两端的人,虽然这人是陆微芒推到霍京跟前的,陆微芒还是照样不喜。于是敷衍的点点头,准备擦肩而过。
那苏通判哪里能放过如此机会。
他这个人是叛进霍侯身边来的,已然是叛徒了,当然不会自矜自贵,他深知在这远离京都的扬州城,霍京是他难得的机会,抓住这次机会,他的大名就可以直接上达天听,所以在玉园,连守门的黑甲卫他也是客气再三,上赶着打交道。
众人虽鄙夷他的为人,但是一个正经科举出来的文人放下身段,热情结交,府中之人也不好一直冷着脸,尤其他现在还在为霍侯办事,所以,偶尔,黑甲卫会耐不住他奉承,跟他多说几句。
这苏通判不愧是少有才名的进士,心思玲珑剔透,不过几日,就察觉到玉园中,陆微芒身份特殊,不是他先前所想的依附霍侯之人,而是在霍侯身边颇有威信,于是朝思暮想的想跟陆微芒打好关系,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了,即使陆微芒冷脸,他也视若不见,脸上挂满笑意,“陆大人!”
苏通判高声招呼陆微芒,还特意用了“陆大人”这个称呼。
陆微芒停下,转身。
“陆大人安好。前几日内人已经回到府上,她听说是陆大人将下官举荐给霍侯,让我们小两口得以脱离泥沼,十分感激陆大人,所以想找机会宴请陆大人。”
苏通判说着,瞟了一眼陆微芒,见她不为所动,便马上改口,“当然,陆大人日理万机,肯定没有时间,下官跟她说了,她觉得不能当年道谢,十分过意不去,便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让下官无论如何送到您手上。”
说着,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陆微芒。
陆微芒却根本不想接,她向来不会为了照顾别人的面子委屈自己,便抬抬下巴,说了句“不用了”,便转身往书房走去。
那夜苏通判心中算计太多,他只知道自己最后达成目标,却没想到这陆微芒如此“跋扈”,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人,还从来没有这般当面下面子的人。一般人即使再看不上,也会说句场面话,哪怕收了之后赏给下人,或者放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也可以。便是他当年上榜去拜访翰林高官,人家也没有如陆微芒这般傲气。
苏通判脸色狰狞瞬间,又恢复平常,故作尴尬的跟带着他往外走的黑甲卫笑两声,替自己解围,“这陆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不落俗套。”
引路的黑甲卫原本这些天在苏通判的有意恭维下,会跟他多说几句,此时黑甲卫只要跟着附和一声,这尴尬也便过去了,哪知道那黑甲卫眤了苏通判一眼,并不接话,苏通判的话掉在地上,让这位年少成名的苏通判脸上瞬间又几乎破功。
“那脸僵的都快掉地下了,这位苏才子这是怎么了?”
眼看苏通判的马车驶离玉园门口,守门的黑甲卫跟引路之人询问到。
那引路之人撇撇嘴,“刚才出来时,碰到陆小姐,让陆小姐下了面子,在我面前拿话点陆小姐呢,我没接茬。”
这守卫听了也是摇摇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就是!”
…
两个黑甲卫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玉园门口议论刚走开的正六品通判大人,嘴中满是不屑。
并不是黑甲卫自觉高人一等,往日里玉园门口有老农经过,众人还会过去搭把手呢,今日种种,只能说,都是咱们这位通判大人种因得果了。
见人不正,虽贵不敬也;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
自己做了腌臜事,就不要怪别人唾弃。
马车中坐着的苏通判也隐隐能听到这议论之声,若是他光明正大,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但是他不能,德行有亏之人,跟别人质问起来,只是自取其辱。于是只能脸色狰狞却不敢下车争辩,只暗暗发誓,将来成为人上之人,定要让让他难堪之人好看。
看,这世上高低贵贱,有时候并不看身份。
这边陆微芒走到书房,就见霍京跟丁毅林琛正在吩咐事情。见陆微芒过来,看过去,陆微芒只摆摆手,在一旁坐下,让他们先忙。
“有了苏通判给出的详细资料,还有我们黑甲卫这几日明察暗访得出的结果相互印证,牵扯人员大致已经确定下来了。”
“嗯,这几日将所牵扯之人提前盯紧了,我已经安排苏世昭明日动手。他手下有兵马,让他先动,狗咬狗之下,必会有人按耐不住。你们盯好各处,但有异动,先下手为强,决不能跑掉一个。”
“侯爷,这几日有几处咱们盯住的乡绅和富贾,纷纷招兵买马,那些新招的护卫就罢了,有些乡绅,竟然将扬州城附近的乡梓全部请了过来,到时候真动起手来,乡梓旱勇,又被乡绅迷惑,说不得会出现伤亡。”
平民伤亡,这是谁都顾及的一点。那几个乡绅,真是人老成精,企图用毫不知情的乡民让霍京投鼠忌器。
到时候乡民真有人送命,那些乡绅必然会煽动民心,说京都来的侯爷草菅人命,他们要替枉死之人讨个说法。
到时候黑白反转,全凭一张嘴,谁在乡间有威望,老百姓就会相信谁。霍京到时候,说不定会在民意上落入下风。
陆微芒跟着思索对策,只见霍京却毫不在意的摆手,“这一个多月,荆扬二州的异常咱们也摸个差不多了,主犯就是那几个,剩下的不过是投机之人,见有利可图,两边摇摆。但是,在别的事情上摇摆可以,在家国大义上摇摆,就是取死之道。我已经飞书荆州,让他们将那几个蛀虫秘密拿下,待过几日,荆州卫就会带兵前来,你们只管盯好了,不让他们走脱一人,剩下的,待大军围困,相信那些乡民也会冷静分辨是非了。”
陆微芒听了点点头,心下十分赞同,也对,谁还没个眼色了,人数不相上下,或者稍多稍少,人们还敢拼一拼,但是当一方有绝对优势时,箭锋所指,团团围困,即使乡民们被煽动的再热血,也会冷静下来。
所谓一力降十会,这也是陆微芒最喜欢的办法。
穿越以来,除了当初温饱还是问题的时候,没有能力,后来入了京,进了陆府,陆微芒不论做什么,即使当初再不习惯,也会带尽量多的护卫出门。而且她本身的武艺也没有放下,除了摇人,自己也得在关键时刻立得起来。
在有能力的时候,让自己落单,从而身处可能出现的意外险境之下,这不是傻缺吗?
在邛崃时,她每次出门,必带黑甲卫,来到扬州城,就更是如此。甚至陆微芒大闹一场之后,到现在,陆微芒已经多日没有出门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对陆微芒来说,这只是基本操作罢了,该做事的时候,就强硬到底,过了那事儿,该怂就怂,没必要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下,节外生枝。
陆微芒表示,她就是这么小心,不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
陆微芒自恋过后,再次回过神,林琛和丁毅已经不见了,书房中只剩霍京一人,他还伸着手,在陆微芒眼前晃动。
“回神了?”
陆微芒咳嗽一声,不动声色的擦擦嘴角,“嗯。”
“听见了吧,如你所愿,速战速决。过了这几日,我们的差事就办完了。你若是想领略这江南风物,就趁这几天,晚了,我们就要回朝交差了。”
陆微芒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坚决不出去。开玩笑,外面这会儿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她这会儿出去,那可真是冷水入了沸油锅,找死去了。
陆微芒一脸正色的表示,“我这个人比较宅,不爱出门儿。”
霍京轻笑,弹了陆微芒一个脑崩儿,就回到书案后。陆微芒百无聊赖的跟在霍京身旁,“刚来时,见你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我们且在扬州待一段儿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办成这差事了。”
对此霍京表示,“想做事,就要看两方手里有什么牌,舍不舍得付出代价,敢不敢撕破面皮了。咱们有人有权,居高临下,就不用像一些人一样蛛丝马迹的抠细节找线索,顾虑重重,首尾难顾。没有头绪,撒出人手找就是了,只要让咱们抓住尾巴,伸手就能给他全部抖搂出来。多少能人异士,光明正大的行事还尚不能周全,更何况这些以利连结的鼠辈,他们更是破绽百出,只要够细心,洞察出他们的纰漏,想要什么,便如探难取物一般。”
陆微芒受教的点点头,身居大义,正大光明行事,大开大合,也心细如发,做人可以傲气,但是做事不轻敌傲慢,而是沉下心去。
陆微芒想到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霍京点头。
陆微芒得到认可,得意一笑,眼睛弯起来,霍京也眼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