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雨婷拨了好几回,不是占线,就是通话中。
此时的单副院长只想躲清静。
她寻了一间平时不怎么使用的小排练厅。
反锁厅门。
拉上窗帘。
对着空荡荡的地板沉思。
她没有关机,而是将响铃模式调成振动。
她就这样盯着平躺在地板上,不断忽明忽亮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名。
她全没理会。
直到漆黑的屏幕再次亮起,映出了“苏越越”三个字。
单副院长胸中腾然火起。
含露目似嗔。
罥烟眉微蹙。
她捞起手机,手指重重擦过屏幕,接通了苏越越的来电。
单副院长:
我自问待你不薄,苏越越,你为什么害我?
苏越越:
单老师,我从没想过害你!我劝过不止一次,可你一次都没听。
单副院长:
你说什么?
苏越越:
其实,我理解你想让“单公子”回归越剧本工的想法,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坚持帮你搞垮槐姻!
只是,我忽然发现,单公子变了。
促使她作出改变的是槐姻剧团。
我欣赏她这种改变。
起码,杨四伢这个舞台形象,在沪越的单公子肯定创造不出。
单副院长:
生角扮旦角,这是不务本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苏越越:
单老师,你的本工是旦角,你是怎么教出单公子这个本工小生的?
真的,我十分好奇!
单副院长:
闭口,你知道什么?
苏越越的打趣,让单副院长几近失控。
她大吼一声,所有的表情管理手段同时溃破。
苏越越着实被惊了一回,吓得手机差点脱手跌落。
被沪越当家花旦视为接班人的单雨婷,竟然唱起了本工小生。
这般讽刺效果拉满的事实,一直都是单副院长的逆鳞。
任你是谁,不管有心无心,只要触及,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单雨婷更改行当,是她一生的遗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槐姻剧团那故去的老团长。
单副院长悔不该允许单雨婷认老团长这个师父!
更悔不该,给了单雨婷见到那个曲小二的机会。
每每想起这个曲小二。
现在的单副院长打死也不愿承认,她曾经十分欣赏曲亦良,甚至动过收徒的想法!
只当曾经那时的她眼瞎,看错了人!
通话暂停了好几分钟。
苏越越:
单老师,你还好吗?
单副院长:
苏越越,你知道你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
如果我没记错,你学的是越剧表演专业。
你相信吗?
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唱不了越剧?
苏越越:
你是在威胁我吗?
单老师,现在就是沪越请我去,我也不会去的!
只要我愿意唱越剧,哪里都会有容身之处的!
最后,我劝你一句:
不要再逼迫单公子太甚,否则你只会把她推得离越剧越来越远!
单副院长:
好啊,好!
记住我的话。
我保证,整个东南地区没有一个越剧院团敢要你!
苏越越,你------
苏越越不愿再听那可恶的威吓,直接挂断电话。
当初她可以帮沪越针对槐姻,现今更不怵与堂堂单副院长当面争执。
单副院长听了耳畔传来的嘟嘟忙音,渐渐清醒过来。
从失控的情绪中,慢慢脱身。
才丢开手机,她便后悔起来。
平心而论,她能看出来,苏越越真心热爱越剧艺术。
且吃得了苦,耐得了寂寞,是一棵不错的苗子!
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真要让她给苏越越道歉,单副院长偏拉不下脸来。
也罢,日后若有机会,再让她进沪越吧!
忽然,屏幕再次亮起。
在单雨婷的坚持下,电话终于打通了。
单雨婷:
姑姑,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单雨婷的声音无比急切,且充满关怀之意。
单姑姑好不容易才生生收起脸上满溢的笑容。
板着面孔,冷着音沉着嗓,开口教训起这个最像她的侄女。
单姑姑:
臭丫头,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姑姑,我只当你全忘了呢!
你还会关心我?
你怕不是打来问我死没死!
我要是死了,你不正好就便拿了户口本,跟那个曲小二去扯结婚证。
曲亦良就在旁边,单姑姑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单雨婷又羞又愧,红着脸低下头去。
曲亦良眼神一凛,一把夺过电话。
曲亦良:
姑姑,看在单小丫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姑姑!
你不在乎她,有人在乎她!
单姑姑:
曲小二,是你!
我当谁呢?
原来是你!
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曲亦良:
我------我、我是在乎她的那个人!
这够了吗?
单姑姑:
哈哈哈,呵呵呵,你心虚了!
你知道没有我的认可,她永远不会承认你和她的关系,还算有自知之明。
在单姑姑的笑声中,曲亦良悄悄走了出去,避开了单雨婷。
单雨婷很想跟去。
听听曲亦良和她姑姑说了些什么话。
可她到底没有挪动一步。
假如她在场,有些话曲亦良说不出口,另有些话她姑姑也不好挑明。
索性,不听为好!
曲亦良:
单院长,我知道此时此刻,沪越和你本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想我可以帮个小忙。
替你们卸去大部分的压力。
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单姑姑:
侬脑子瓦特了!
沪越都搞不定的事,你能搞定?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槐姻剧团比沪东越剧院有钱?
曲亦良:
你们大把的钱,我们没钱。
单姑姑:
槐姻比沪越有权?
曲亦良:
槐姻不能比沪越!
单姑姑:
这就是了!
你槐姻有什么?
凭什么敢说能做到东沪越剧院都做不到的事?
曲小二,侬是不是太拎不清耶!
曲亦良:
单姑姑,阿拉还是拎得清耶!
你说的很对,槐姻什么都比不上沪越,但是槐姻有一样沪越没有的东西。
这样东西对槐姻来说一文不值,对沪越却是千金难求!
侬猜的中伐?
单姑姑:
曲小二,少故弄玄虚,自卖自夸!
阿拉偏不信,侬槐姻能有什么阿拉沪越都没有的东西!
曲亦良:
槐姻是受害者。
沪越是加害者。
沪越有槐姻的受害者身份吗?
单姑姑不妨想想,假如作为受害者的槐姻剧团也在那份倡议书上署名,并转发点赞。
相当于,受害者谅解了加害者。
你说网上的舆论还有反扑东沪越剧院的动力吗?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足足持续了有五分多钟。
单姑姑沉默了多久,曲亦良就默契地等了多久。
单姑姑:
曲小二,你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让我抓着把柄的!
你买通了苏越越给我下套,侬可恶至极!
曲亦良:
哈哈哈,哈哈哈,别这么说嘛,单姑姑!
沪越挑事在先,逼着槐姻到嵊州下乡。
你处处针对槐姻剧团,还不许我反击吗?
你该知道。
我在乎单小丫,远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
单姑姑:
你从何处得知苏越越是我的人?
如何买通的她?
曲亦良:
这你管不着!
单姑姑,其实什么苏越越的,根本不重要!
如果不是你非要置槐姻剧团于死地,做事做得太绝,断然不会上当的!
我这招算得上,阳得不能再阳的阳谋,而你偏偏上了我这阳谋的当。
单姑姑:
说说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