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晴做事一定会为自己留好退路。

而且绝不只是一条路。

在察觉到跟随在身边十几年的婢女背叛了自己、已将一切情况汇报给那些远在大乾皇朝的哥哥姐姐后，她果断将之视为弃子。

但在棋盘上，弃子也该有其价值。

所以她将两人的身份互换，自己化成婢女的样子跟在身后默默操控一切。

可许宁是怎么发现的？

赵梓晴知道许宁有一门可以望气的手段，早就花大代价在自己和婢女身上设下禁制掩藏气息，许宁凭什么还能识破？

眼见小颠倒阵化成的线网朝自己捆缚而来，她直接遁逃。

阵法是由她亲自设下，许宁尚不能完全操控，这便是她的机会。

是的，赵梓晴仍没放弃对许宁的控制，若是错失今天的良机，以后恐怕更加艰难。

眼见那婢女飞身而逃，眼前一切景象刹那间如镜面支离破碎，许宁微微皱眉。

看透赵梓晴真身并不难，虽然望气术视野里她和婢女都没有异样，可溢散出来的福运明确表明了两人身份。

在荡邪司门口初见两人时，许宁便注意到那婢女身上时刻有福运溢出消散于天地间，当他距离两人较近后，散出的福运也就会朝自己聚拢，信息面板上的等级进度条由此发生变化。

虽然不知道赵梓晴为何福运惊人却掌控不住，但联想到前几次见面时系统进度条的跳动，很容易得出她两人调换了身份的结论。

困难的是要怎么在赵梓晴的掌控下夺取天空中那阵法的控制权。

他一直配合赵梓晴表演，就是在拖延时间钻研阵法。

虽然此刻禁灵阵还不能施展，但学会技能时灌输进脑海的关于阵法的知识却极其磅礴，所以在系统强化下，只要稍微弄清楚天空中阵法的运转规律，便能须臾间学会这门小颠倒阵。

如此，才有了此刻的破局之法。

眼前的梦幻泡影尽数四分五裂，许宁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那良辰美景图中发生的。

那么，此刻要不要回归现实？

毫不犹豫，许宁直接朝婢女消失的方向追去，斩草除根，他一贯如此。

破碎的画面如数不清的气泡般在虚无中悬浮，沿着溢散出的福运留下的轨迹，他直接撞进一个最大的气泡中。

那是一个异常广阔又渺小的世界，遮掩住赵梓晴所有气息。

广阔是因为气泡中的世界极大。

渺小.....则是因为有一座山和一片海充斥在这天地之间。

……

……

外界，荡邪司正堂。

原本喧闹的堂中此刻异常静寂，所有宾客包括徐上章在内都如同时停般定在原处。

躯壳仍在，但他们的意识都沉浸到了良辰美景图中。

这是良机，鬼物们的良机。

本就慢慢潜进平安镇的鬼物们刹那间从四面八方涌出，目标极其一致地奔向上首处徐上章。

他就是鬼物今晚的目标。

徐上章不死，鬼物们在梁国的谋划便无法施展，这才有了今日的杀局。

潜伏在四周的荡邪司内人员也顷刻间冲了出来，护在徐上章身侧，与群鬼战作一团。

可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因为来的不只是鬼，还有一群带着面罩的精兵强将。

一时间血肉横飞。

为首带着面罩的男人极强，他很快在荡邪司众人中冲出一道豁口，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直取徐上章面门。

眼见大名鼎鼎的徐公就要饮恨于此，男人双目泛红异常兴奋。

可他这刀终归没能落下去。

因为徐上章陡然睁开了双眼。

“来者止兵戈。”

随着他一语轻落，回声在荡邪司正堂内震荡不休，已经接近了他的男人竟真的不自觉顿住脚步。

言成境，言出法随。

但那人只是狞笑一声，以法力震碎双耳，同时用早准备好的秘术封闭五感，硬生生再朝徐上章冲去。

不只是他，四面八方都有带着面罩的黑衣人施展秘术，七窍流血悍不畏死斩向徐上章。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奇袭。

六境又如何？

来者哪个不是猛将？

只要徐上章未成七境大修，今天必要葬身于此。

且他不可能是大修，因为十几年前西来江一战时，为了救那数万万百姓，他不得已临阵破镜早就伤了根基。

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入了七境上青云，此刻最多不过初入六境而已。

眼见面前众人视死如归，须发尽白的徐上章目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都是忠勇之士！

可惜.....不是我梁国中人。

徐上章很清楚，面前这些人来自西楚，眼前是鬼物勾结楚国的一次合谋。

梁楚两国百年来争战不休，自十几年前西来江畔自己将他们逼回楚国后，才有了些许安宁。

但这只是表象，若有一日他徐上章死去，楚国势必再次出兵而来。

可自那一日杯酒截江后，他真的活不久了。

所以他告老还乡回了平安镇，为的就是以此残躯吸引楚国刺杀，好让女帝师出有名，提前西征！

“如此，我也不算白死！”

“哈哈哈哈！”

他畅然大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张薄纸，哪怕他死在此处，一众宵小哪个能活着离开？

纸张闪着金辉，在徐上章的催动下于半空勾勒出一个圣人虚影。

一个个墨字跃出纸面，落在地上便化出如人般的实体，各自手持兵械与来人战在一起。

“圣人手稿？”

“女帝竟将这种宝物赠你防身？”

尚有未曾封闭五感的西楚刺客大惊失色，有此物在，今天还怎么杀徐上章？

好在想杀掉徐公的不止鬼物和西楚，还有一直潜伏在暗中的影阁杀手。

刹那间有一道身影从未知处如鬼魅般袭来，一柄闪着蓝芒的匕首异常丝滑地抹向徐上章脖颈。

身影如游鱼般穿过圣人手稿化出的兵士，但却很快敛去身形。

因为一股异常浩大巍峨的气息从徐上章身上腾起，他的身后出现了两道虚影——

一座高不见顶的书山。

一片深不可测的墨海。

“书山墨海？”

“你怎么还能驱使真术？”

西楚刺客见状目眦欲裂。

书生一旦到达第七境成就大修身份，便能将一生所学与终生信仰汇聚成杀伐手段。

徐上章在西来江畔就是以巍峨书山和无边墨海横栏了西楚足足万甲。

可他不是已经跌落境界了吗？

刺客仔细看去终于发现异样，书山龟裂、墨海无桥，徐上章只是强弩之末而已。

他是在压榨自己的性命想留下来犯之人，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为梁国哪怕多留下一个敌人也好。

换而言之，他今天必死。

来自影阁的杀手重新潜藏到暗处。

只要静静等着就好，人力有尽时，徐上章撑不了多久。

……

……

于此同时，在良城美景图破碎的世界中，许宁望着那书山墨海微微皱眉。

要不要直接想办法打碎它们？

可破碎的世界更容易让那女人掩藏气息，若这世界完整，躲藏进此间的赵梓晴必会现出真身。

那......

就把这世界修补一下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