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云瑶点头应了一声，便以传音秘术向着那道女子虚影吩咐了起来。

“难不成那道虚影也是一种特殊的傀儡？再不济，其身上也寄附有小丫头的一缕分魂吧？不然她为什么单凭几句传音，而不是通过印决的加持，就能如此简单的奴役对方？”

徐宁眼见小丫头正唇齿微动的在传音说着什么，当即对那道女子虚影的身份来历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他只是一个眼界、见识有限的低阶修士，这种猜测是否正确，就不得而知了。

那厢里，彼一道女子虚影得了云瑶的吩咐，当即止住了手中长绫的收束之势。那位元觉上人身上的压力顿减，其口中的哀嚎之声也就小了几分。

“让他最好再舒服一些，还是……”手里把玩着一口寸许长的淡金色飞剑，徐宁往那位大上人身上投去了悲悯的目光。

“小老头，莫要假慈悲了，是你说要速战速决，本姑娘才会拼着大耗法力，将铜镜中幻出这道虚影来助你的，这如何又犹豫了呢？”

“快点吧，横竖都是一剑的事儿，咱就当断则断，给对方来个痛快吧。”

云瑶打量着徐宁手中那口淡金色的小剑，似是在帮徐宁下决心一般，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唉，我本来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但是自从反向夺舍了那位‘北辰散人’之后，偶尔会出现这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情况。”

“莫非……这就是夺舍之事，所带来的隐患吗？有初一就有十五，却不知除了此事，后面还会发生哪些未知、未定的变数呢？”

徐宁有些后怕的在想着心事，手里的飞剑一连发出数道清越的剑鸣之声过后，终于被他甩手斩向了那位元觉上人。

徐宁这里身随剑动，在小丫头的惊呼声中，带起一连串的残影，亦是往大战的垓心之地赶了过去。

“好快啊，这当真是一个气血枯败的老人该有的速度吗？另外，这种将身形虚化的遁术，看上去颇为不凡的样子，回头我可得好好的跟他讨教一番。”

云瑶轻声嘀咕着，眼见那道淡金色的飞剑从元觉上人的丹田位置洞穿而过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将自己幻出的那道女子虚影溃散到了无形当中。

徐宁那里，在“大粽子”面前站定了身形之后，便口中咒文低颂，将枯瘦的左手屈指成爪，狠狠地抓在了对方的头颅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颅脑迸裂，红白之物溅落一身，徐宁的五指囚笼在一阵金光晃动之中，从面前之人的泥丸宫里，摄出了一个寸许高的光头小人。

这小人一脸的戾气，一连的惶急之色，五官因为这样那样的负面情绪扭曲到了极点。饶是如此，徐宁仍旧能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几分元觉上人的影子。

“唉，元觉，元觉，难怪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亲切，却原来是空门中人啊。罢了，本上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放开神识，让我在神魂深处种上印记，那么……”

“我可以设法将你的元神当中，把承载有情感记忆的‘识魂’剥离出来，这样也能让你保留几分重入‘轮回六道’的机会。要不要重入轮回，就只在道友的一念之间了，现在，做选择吧。”

徐宁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己的五指囚牢当中燃起了一缕似有还无的赤色火炎，开始以秘术煅烧起元觉上人的元神来。

元觉上人的元神，被徐宁以“拘魂”秘术所摄，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现在又听说对方要在自己的神魂深处留下印记，似是要炮制自己，登时就呲牙咧嘴的向着徐宁投来了怨毒的眼神。

这钟蛇蝎一般的眼神既阴冷，徐宁又是通过自己的指缝匆匆窥了一眼，这种不舒服的心情自然是分外强烈。

对方以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提议，徐宁也就不再犹豫，将腾燃在自己指掌之间的那缕赤炎，燃烧的更加旺相了几分。

其身旁的破风之声大动，却是云瑶手捧菱花古镜，脚踩素色长绫，施施然地赶了过来。

“来得正好，贫道再给你演示一下傀儡术当中的‘锻魂’之法，所谓锻魂……”也不待小丫头作何反应，徐宁直接开始了自己“满堂灌”式的教学。

“这……”云瑶苦笑着摇了摇头，檀口微张，吞下了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然后强打精神，又跟着徐宁学起了傀儡之术。

徐宁虽然教的认真，可小丫头此时却有了敷衍的心思。

一则她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二则嘛，方才自菱花古镜里幻出那道女子虚影时，几乎耗尽了她的法力、心力，眼下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了解这劳什子锻魂之法了。

徐宁似乎也看出了小丫头状态不佳，长眉微蹙，当即贴心的将手中罗盘，从左近的烟瘴当中凝成一张云床供她歇息。

“真服了你，二级法阵在你手里就是这么用的吗？这要是让琢磨出此阵的那位前辈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吐血啊。”话虽如此，小丫头还是舒服的斜倚在了云床上。

她大半个身子都靠近了柔软的云床里，只有双腿在床侧一荡一荡，似是在轻轻踢打着脚上那双兽皮小蛮靴，说不出的纯然、可爱。

徐宁本来是要怪她只顾着享受，全然忘了靠在床上是为了更好的跟自己学习之事。可是眼见小丫头如此行径，他自己一时之间竟也看得痴了。

在这个当口上，他徐宁哪里还有半分的师道尊严可提，至于那些一早就想好了的，要假意训诫她的话语，也早就被其抛到九霄云外了。

好在那元觉上人的元神尚未死透，他在徐宁心猿意马致使加诸在其身上的赤焰渐渐失稳之际，又撕心裂肺的嚎叫了起来。

叫声凄厉，直接将徐宁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唉，惭愧，惭愧啊，若非道友提醒，本上人几乎将你的元神付之一炬了啊。”徐宁口里说得客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下就加快了自己的锻魂进度。

“没办法，既然人家对傀儡一道兴致缺缺，我也就无需再去将一系列的锻魂、凝魂过程拆分开来，详细地解说了。”

“元觉上人对吧？一路走好，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突破了本上人手底下这种炼魂秘术的桎梏，侥幸进入了轮回当中，下辈子……”

“就不要再去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去行那吃拿卡要的下作之事了。大丈夫，有手有脚的，想要什么，不能自己去创造吗？”

“况且，咱还是空门中人呢，不知道这一世所有的恶，最终都要报应在下一世，或者后面的几世当中嘛？”

“等等，依着这个理论的话，道友这一世死在本上人的烈焰下，莫不是，因为上一世，或者是前几世，早就种下了恶的‘因’吗？”

“这样的话……”

小声嘟囔着，徐宁但觉自己方才似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回头往心里、脑海里找寻的时候，却又发现空空如也，一无所得。

“唉，本上人与明澈通透的大道之心，只隔了一念之间啊。”徐宁知道自己，此前多半是失去了一丝炼心的机会，但是他也不着恼，只淡淡的自嘲了一句，便继续炮制起了元觉上人的元神来。

“仙路遥，人世远，凝眸处沧海桑田，为谁痛苦，为谁嬉笑，任光阴凋尽朱颜。哪个出相入将，哪个成佛登仙，到头来，或为尘土，或为青烟。且去瀚海垂钓，手有蓑笠竹竿，试问卿卿何处？回头又是人间。”

“朝闻道，夕死可以，我们空门也是一样。别跟本上人扯什么前世今生，我也全然不相信什么因果之说，只是……”

“我好像突然就解脱了，去他的晨钟暮鼓，青灯古佛，去他的大道独行，清静无为，本上人，现在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宁指掌之间燃起的赤焰越发的狂躁，加诸在对方元神上的手段自然是在翻着翻的往上增长，可是不知为何，那元神小人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狰狞之色，代之的则是一种得偿所愿之后的满足与嚣狂。

“给个神仙都不换吗？等等，是因为这焚香之焰吗？焚香之焰，哈哈哈……你是不是解脱了本上不知道，但是，我这心里才当真是放下了。”

“也得亏了你这个将死之人，否则，我再也不知道此焰还有这等妙用。焚香论剑，我此前只在戏文当中听说过，眼下嘛，或许可以回去尝试一番了。”

“待本上人将此焚香之焰炼化成一口符文法剑，并常驻我的灵台方寸之地，那么等闲便会斩去我心里的大半虚妄，届时……”

对比自己以及那位元觉上人身上出现的微妙变化，徐宁忽然发现了焚香之焰在炼心、炼魂方面的特殊作用，略一沉吟，他便找到了将这种作用发挥到最大化的法门，那便是将其炼制成“符文法剑”。

轻舒了一口气，徐宁急于将自己的发现，自己的喜悦找个人好好的分享一下。

想也没想，他转眼往身后的云瑶看了过去，奈何小丫头或许是因为心力透支太过严重的缘故，眼下已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气息悠长，眉眼弯弯，显然睡得很是香甜。

“睡了吗？还是睡了好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但是本上人嘛，还要践行对你的承诺，云雀板栗粥，我来了。”

徐宁瞥了眼徘徊在烟瘴上空的那群“银翅云雀”，脸上虽然现出了几分苦大仇深的表情，但是内心里面的喜悦，却是再也压不住了。

于是一个小老头，在左手之上腾燃着赤色烈焰的情况下，居然右手掩口，弯腰狂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沙哑，将游荡在附近的一层层烟瘴，都震散了许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