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佥事,佟养量已经退兵,我想寻机截杀,但到底是兵马不足,加上他用兵严谨,没敢妄自行动。”
赵应元想朱颐垣汇报情况,朱颐垣并没有意外,事实上这一次能打到这个样子,他已经非常满意,甚至是喜出望外了。
佟养量手下的人马,别管是鞑子还是汉军旗,都是经过残酷厮杀,百战余生的悍卒,确实不能等闲视之。
“赵将军选择谨慎用兵,是有道理的,咱们的底子还是太薄了。”
朱颐垣说完之后,就下令召集所有文武,立刻商讨下一步的方略。
将领这边,以谭德玉和赵应元为首,文官这边,有宋琏,张霖,蒋琦等人,此外顾炎武也在。
“我想向大家说明一个好消息,清军对我们的这一次围攻,已经停下来了!”
朱颐垣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但是到了最后,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看似除了蒙阴战斗之外,并没有经历太多血战,但对于朱颐垣来说,这次却是事关生死,决定命运。
他们在几万清军的围攻之下,不但活下来了,还拓展了地盘,打开了新局面,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大为庆祝的。
淄川方向,赖恼和宜永贵夺去了县城,也派遣人马进攻过原山一线。但是均遭到了将士和民兵的回击。
两人在淄川县停顿下来,不再南下。
任凭钱谦益催促,也没有什么用。
他们除了忌惮朱颐垣之外,更多的却是围攻谢迁两三个月,兵马疲惫,不愿意打了,必须要修整。
所以说老谢给朱颐垣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而穆陵关方向,青州清军也试图攻击过,但是被黄英打退,他们也没有派遣大队南下,想来也是因为境内还有其他义军牵制。
最复杂的就要数西南这一线了,朱颐垣主动放弃了泗水县,退守毛阳镇。
马光辉再收复泗水县之后,因为粮草不济,只能暂停用兵,最好战的佟养量退回到了沂州,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没有足够粮草,他也没法继续打仗。
朱颐垣则是将王俊所部,暂时放在了费县周围,戒备清军。
现在双方的态势基本明确了。
朱颐垣控制住了莱芜、新泰、蒙阴、沂水,外加上穆陵关,基本上沂蒙山区的核心部分,基本都落到了朱颐垣的掌控。
反而是起家的淄川县,因为反复争夺,百姓大举迁徙,已经差不多空了,其中一半以上的老百姓,已经随朱颐垣迁入莱芜等地。
目前淄川县城在清军掌控,而一些乡村,还有朱颐垣的民兵活动,属于双方的过渡地带。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泗水县,朱颐垣撤出是想争取一个修整的时间。
马光辉收复了县城,也可以和清廷交代,至于农村地带,还牢牢控制在朱颐垣的手里。
地盘大致如此,兵力方面,朱颐垣原本组建了五个千户,后来又补充了两个,扣除战斗减员,朱颐垣还有六千多人。
王俊所部有近五千人,但很显然,他的人数水份极大,能符合标准的,估计连一半都不会到。
但不管怎么说,朱颐垣也有将近一万将士,虽说依旧实力悬殊,但总归上了一个台阶,不像当初那么悬殊了。
“由于我们进入了山区,清廷又缺少粮草,他们现在的主力,还放在江南,围攻福州的隆武皇帝。想要调兵,调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大约能得到三个月至半年左右的修整壮大时间,这是我们最宝贵的发展时间,绝对不能错过。对内,要尽快落实均田,动员百姓,整训兵马,积累粮草和军械,对外要积极了解敌情,做好妥善应对,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朱颐垣将主要任务部署完毕,突然话锋一转,“正事说完了,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大家伙都辛苦了告诉将士们,可以休息三天!好吃好喝,好好恢复精气神。”
一听这话,大家伙先是愕然,随即都笑了起来。
确实很困难,但总归能喘口气了,放松一下了。
伴随着朱颐垣的命令,沂水县城,军营欢天喜地,将士们杀猪宰羊,热火朝天,这股热情都感染了朱颐垣。
他自告奋勇,拉着顾炎武,一起磨豆腐。
朱颐垣先来,绕着石磨转,顾炎武最初还有点抹不开,君子远庖厨,他这个身份,士林鸿儒啊,还来拉磨,是把他当驴使了吗?
但是随着泡发的黄豆,经过磨碾,变成一桶桶乳白色、混着豆渣的液体,顾炎武来了兴趣。
“朱佥事,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朱颐垣笑着点头,“就是这个,不过需要过滤,放在大锅里煮,煮开之后,就是豆浆了。往豆浆里加入卤水,就是豆腐对了,乡村人还有舍不得过滤的,直接放在锅里煮,连豆渣都放在一起,这个叫小豆腐。”
顾炎武大笑,“我说朱佥事,你一个宗室子弟,怎么还懂这个啊?”
朱颐垣道:“不是我懂,是我娘,她很勤劳。磨豆腐,做香油,种菜养猪,针织女红,她什么都会,我就是耳濡目染,学了一点。”
顾炎武怔了怔,突然笑道:“我似乎懂了,佥事能有亲民爱民之心,应该是令堂的功劳。家母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供我念书,付出太多,偏偏她老人家桑榆暮景,不能善终我真是不孝啊!”
顾炎武的母亲王氏,是听闻常熟等地陷落,悲痛伤心,绝食殉国。有其母必有其子,清廷对于顾炎武来说,不光有国仇,还有家恨。
这也是朱颐垣拿出一套确实可行的方略之后,他很顺畅就投过来的原因。
“宁人先生,九州同悲,天下遭劫,我也不好劝说什么。只是唯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天下百姓才有太平。”
顾炎武长叹连声,随即道:“只怕光是驱逐胡虏也不够,我近日不断思忖,我以为天下大患,不止天子。毕竟骑在普通百姓头上,敲骨吸髓的,也不是皇帝宦官。”
朱颐垣很欣慰,看起来顾炎武正走在正确的悟道之路上面,可喜可贺。
就在这时候,方师爷来了,一见是朱颐垣拉磨,他立刻狂喜,别说了,今晚的豆腐,有多少他吃多少!
“佥事,你看能不能先停停,我这里有点紧要的东西。”
朱颐垣怔了下,连忙把木杆递给了顾炎武。
他走到了方师爷面前,低声道:“可是有消息了?”
方师爷点头,“确实有消息了,这里有一份名单,足有四十几人,他们都是从佥事治下,逃去济南等地的,其中大部分家人尚在,还有八个莱芜的大户,被特别标记出来。”
朱颐垣微微思忖,就把名单拿过来,顿时一目了然。
这些人明面上老实,暗中却和清廷暗通款曲,泄露自己这边的军情。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而那几个被晏子宾特殊标记出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方师爷,你能猜到吗?”
方师爷翻了翻眼皮,你们俩玩得太高端了,恕我啥也不知道。
朱颐垣稍微思忖,突然大笑起来,“我懂了,这几位应该不光透露了我的情形,还把晏子宾在莱芜的事情说了出去。不行,我可要替晏子宾擦干净屁股,消除隐患,无论如何,可不能让这个宝贝有危险。”
朱颐垣果断把王环叫过来,“你立刻去见徐镇,把事情交代清楚,让他控制住这几家,并且让他们写书信,把自家人弄回来,我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但无论如何,不许他们继续说晏子宾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