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数正趁势退下,但却朝一旁的高力清长、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世使了个眼色,三人意会后也悄悄跟了过去。
包括石川数正在内,这几人基本上便是三河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了,平素里各个都很有主见,是以与老一辈相比显得有些出格,而他们才是松平家最不满今川义元的那群人。
“太原雪斋被擒,对我松平家而言绝对是天赐良机,奈何主公不允,你们怎么想?”
“你想怎么做?”刚才的情况,自然也被其他几人看在了眼里,平日里几人关系要好,明白石川数正肯定在谋划什么,所以作为酒井一族新任家主的酒井忠次直接开口了。
“我欲率领我们几家的儿郎直冲对方本阵,杀了那个老和尚。”
“这......这不是违抗军令吗?”三人面面相觑,没料到石川数正如此大胆。
“良机难得,时不我待!”
这话倒是没错,三人也有些心动,不过高力清长素来稳重:“这事要是被骏河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对本家不利?”
“无妨,一旦事有不利,我们完全可以说是心系太原雪斋安危,想趁势救人,如此今川家也没有立场指责。”其实这完全是宽慰人心的话,欲加之罪尚且何患无辞,如果今川义元真要追究起来,即便你有千百万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只要他不认可,也是白搭,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石川数正已经看的很透彻了。
不过有一句话石川数正并没有宣之于口,那就是一旦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会主动承认是其擅作主张,届时他会亲自前往骏府谢罪。至于是切腹还是囚禁,他都不在乎了。
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世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遂点头答应。唯有高力清长看懂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川数正一眼,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但他没有立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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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松平军停下了攻势,织田信广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抓到了太原雪斋,要不然以今天这个架势,他们这些人估计便交待在这里了。
在松平军虎视眈眈之下,织田信广等人就欲快速通过松平广忠让出的道路。眼看就要脱离包围圈了,这时突然人群中激射出十几只箭矢,对着织田信广身边进行无差别攻击,但更多的却是射向身旁的太原雪斋,顺带提一句此时太原雪斋已经醒了。随后更是有几十人从人堆里冲了出来,直接向织田信广所在之处杀了过去,这些人自然便是石川数正等人了。要不是织田信广高度警惕,还真就有可能被对方得逞了。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但过了一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这帮人真正想杀的是太原雪斋啊。知道如果太原雪斋因自己身死,那么极有可能遭来今川家不计后果的报复,织田信广不敢大意,赶紧命下方贞清护着太原雪斋。
太原雪斋也看懂了当前的形势,倒是比较配合,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不是他怕死,而是他自己清楚今川义元的脾气,如果今天他死在了这里,一旦今川义元得知真相,那么松平家与今川家再无和睦的可能,十余年的三河攻略心血必将毁于一旦,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死要死的其所。
自己人要杀,而敌人却要救,还真就挺讽刺的。
好在这只是一小撮人的行动,如果真是松平广忠所为,织田信广等人必定难以幸免。
松平广忠自然也是无比错愕,待见到是石川数正等人时,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正想呵斥。不曾想石川数正却率先喊道:“主公命我等抢回太原大人,儿郎们随我杀尽织田狗!”如此一来,反倒逼的松平广忠没有阻止的立场。总不能在今川家面前说我没下过这个命令,或者公然宣称他们的目的是想杀了太原雪斋吧,到时候太原雪斋会怎么想?今川义元会怎么看?无论哪种,以他现在的立场来说,都无法说出口。一时之间,松平广忠有点骑虎难下了。
其他松平将士见主公没有出言制止,于是也纷纷围杀了过去。有了酒井忠次等强人打头阵,织田信广这一方是节节败退。眼看他们就要杀到眼前了,织田信广都以为今日必死。
没想到太原雪斋却开口了:“诸位将士听着,我今日受信广公子相邀前去安详暂居,你们速速退下!”松平广忠的性格太原雪斋是了解的,决计不可能会下这种命令,以他对松平家的了解,很快便想通了里面的关键。所以这话不是说给将士们听的,而是说给松平广忠听的。
果然,有了太原雪斋这话,松平广忠自然有了阻止的立场,只听他爆喝一声:“全部人给我住手,敢擅动刀兵者格杀勿论,全族逐出本家!”也难怪他会措辞如此严厉,实在是被石川数正等人搞怕了。
见此,高力清长等人也不敢动了,他们不知道松平广忠这话是不是气话,但却不敢赌。一旦成真,那么全族将成为三河笑柄,且再也没有颜面在三河立足了。
石川数正虽然还想抗命,可光他一个人又能成什么事呢,喟然长叹一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松平家何时才有复兴的希望啊!”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冒出了无数火光,看起来有数千人之多,然后不断有声音响起:“信广公子,刈谷水野信元来援!”
“鸣海山口继教来援!”
“大高佐久间盛重来援!”
“未森林秀贞来援!”
来援之声此起彼伏,让织田信广等人大受鼓舞,下方贞清更是激动的像只大马猴。但奇怪的是,那只军势只是在远处呐喊,但行动却极其缓慢,好似不敢过来一般。也不知道是在准备冲锋,还是有别的顾虑。
害怕遭到袭击,松平、今川联军一时之间也赶紧驻足列阵,不再向前了。借着这个机会,织田信广等人才得以脱身。
两队汇合之后,织田信广才明白援军为何如此了,原来来的是丹羽长秀,而他带来的仅仅只有几百人,看那模样分明只是町民,其他多是以稻草充作人型,上插火把,显然是在虚张声势,怪不得不敢上前。
前有太原雪斋吩咐,后有织田援军,今川、松平联军见事不可为,便缓缓退却了。
当下也顾不得寒暄,织田信广等人也赶紧返回了安详。
“请公子恕罪,因为我的计划,差点让公子置于死地,长秀罪该万死!”
一把扶起地上的丹羽长秀,织田信广更多的是好奇,丹羽长秀怎么会知道事情有变:“长秀为何会来援?”
“公子走后,我便让人随时注意矢作山这边的情况,待见到敌人向山上汇集而公子又迟迟不成回还,便明白事情可能有变,遂高价召集了一些不怕死的町民佯做援军。”
“哈哈,多亏长秀来援及时,吓退了联军,你只有功,如何会有过呢?”织田信广这段时间明白了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何况丹羽长秀也已经在他能力范围尽了最大的努力,是以尽捡好听的说。
见织田信广没放在心上,丹羽长秀也松了一口气。不要以为丹羽长秀小题大做,要知道有些人经常会莫名其妙迁怒于人,陡然历经生死,谁知道织田信广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以他如此谨慎的性格,自然会极力消除这种隐患,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这太原雪斋如何处理?”
“此等人物,还是需交由馆主定夺。”
“此言在理。”
织田信广遂连夜派出使番向那古野城报捷,怕出意外,太原雪斋他还看押在安详城里。太原雪斋被擒,今川家的主将便换成了大将冈部元信,第二日天亮之后便派人将安详团团围住。好在有了提前准备,安详城内已经有了一千人左右的军势防守,加上太原雪斋又在织田信广手上,倒也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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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织田家每半个月一次评议的日子,家中重臣都齐聚那古野城大广间。织田信长百无聊赖地坐在织田信秀下手听着千篇一律的汇报,不断打着哈欠,这没正行的模样,引得众人直皱眉头。
就在此时,织田信秀的小姓突然拿着一份公文悄悄地走了进来,然后在织田信秀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织田信秀的神情变的十分古怪,似难以置信,又似暗生不满,但很快便又变的面无表情。
“政秀,你读下这篇公文。”织田信秀打断了林秀贞的汇报。
“是。”
起初,平手政秀还不以为意,谁知看了两眼之后,神色大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织田信长越发好奇了,里面到底写的什么,能让父亲和师傅如此动容。
好在他没有等多久,便听到了内容。这正是织田信广的报捷信,一开始众人听到安详击退了今川、松平联军的偷袭后,并没太在意。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几次。但当听到织田信广生擒了太原雪斋之后,反应就很精彩了,不信者有之,狂喜者有之,惊叹者有之。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