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衲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信广公子可愿一听？”

太原雪斋虽然提了结亲一事，但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织田信广心想事成，什么东西来的越轻易，人就越不懂得珍惜的，这就是人这个物种的劣根性。何况，今川家的公主哪有那么好娶的？

织田信广知道戏肉来了，毕恭毕敬：“但听大师吩咐。”

“招亲一事毕竟干系重大，今公子无寸功之言显世，无寸功之行傍身，即便是老衲也不好轻易向国主进言，公子可曾想过？”

言下之意便是，你织田信广总得拿出点东西来摆一摆，亮一亮，给我一个向今川义元举荐的理由吧。

“大师言之有理，不若今日之事就由在下代劳如何？”织田信广自然听懂了，在这个点提出这个要求，不就是让他亮出本事吗？

“好，公子如有此心，那是再好不过。”太原雪斋点了点头，化身为压力怪，“那就以三日为限，事若不成，那也只能怪公子造化如此了。”

“无需三日，今天我便能给大师一个交待。”其实，太原雪斋并不知道，织田信广之前是有所发现的，只不过被他隐瞒了下来，现在是他织田信广露脸的时候了！

“果真后生可畏！”太原雪斋感慨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是看走眼了，这织田信广竟然还是瞒过了自己，连自己都会看走眼，对今川氏真来说，这块磨刀石会不会太过锋利了？也不知道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大人不会反悔吧？”

“公子犯不着用激将法，我太原雪斋答应了的事情，绝无反悔之理。”太原雪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没有便好，织田信广心中虽然如此作想，但言语上却不会再去试探，有些事情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公子既然知道了些什么，可否如实相告？”

“还望大人静待片刻，我去去就回。”织田信广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

“速去速回。”

大久保忠佐再度坐蜡了，他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这个织田信广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敢如此大放厥词？还今天就可以给出答案，你咋不上天呢！哼！一定是在故弄玄虚！他倒要看看到时候这织田信广要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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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何事？”海野信亲被杀，武田信繁态度越发恶劣，连基本的体面也懒得维持了。

“为救武田义信而来。”织田信广也没有计较，如果让他处在武田信繁这个位子，只怕会更加不堪。

“此言当真？”听到这话，武田信繁态度好了一些，毕竟如今身处骏河，即便早已与今川义元通过气，可还是本能的会担心今川义元借机生事，如果有人愿意襄助，自然再好不过。也不怪武田信繁如此，关心则乱罢了。

“嗯。在下绝不相信此事是义信公子所为。”

算你说了句人话，武田信繁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怎么救太郎？”

“自然是查明事情真相。”

“你是不是有所发现？”武田信繁是什么人，一下便听懂了织田信广的潜台词。

“不错。”

“公子可否告知一二？”有求于人，言语也客气了几分。

织田信广却不答反问：“海野信亲是不是很喜欢吃柰？”

“柰？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武田信繁皱了皱眉，莫不是蹊跷就出在这柰的身上？

“那能否烦请大人帮我问问家中之人，看看是否有人清楚海野信亲是否有这喜好？”

“嗯。”

问过了一遍所有人之后，众人均回答海野信亲讨厌吃柰，据说其经常服用的药里有一味药引便是柰，他很反感柰的味道。不过有一随从还反应，数日前座市送来了一筐柰，如今还有一部分放在仓库。

又找来海野信亲的主治大夫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织田信广知道这就没错了，他明白海野信亲是怎么死的了。

“武田大人，信亲公子或许是服柰而亡。”

武田信繁明显不相信，要知道柰只是一种普通的山果，多的是人吃。怎么就没听说过会吃死人的？难不成是噎死的！武田信繁有种赶人的冲动。

织田信广自然是看出来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大人是不是想说，寻常山果岂能毒死人？”

知道你还问？武田信繁懒得回答。

织田信广却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大人可有过吃柰的经历？看大人表情，应当是有过的。那大人可曾吃过柰核？”

“吃过。不要那么多废话，有话直说！”武田信繁很不喜欢这么磨磨唧唧。

“吃过就好，大人想必也清楚，吃完柰核之后是不是经常会出现肚疼难忍的情况？”

“这倒没差。”武田信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柰核有毒？”

“没错，柰核不仅有毒，而且毒性不小，可比砒霜！少量食用或许无碍，但大量服用的话，则神仙难救！”

柰，亦作“林檎”，其枝生绒毛，上扬如灌木。叶卵形，边缘有细锐锯齿，叶背有细柔毛。果实近于圆形，或青色，或黄色，或红色，可供食用。大家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没错，这就是现代人眼里的苹果。苹果籽内含有氢氰酸，属于剧毒物质，少量食用只是会让人不舒服，可摄入大量氢氰酸之后，就会造成急性中毒，导致呼吸衰竭而亡。

这就是为什么，从小你的父母会叮嘱你，一定不能吃苹果核的原因，这点在现在的人看来是常识，但在那个年代却属于生僻的冷知识，也怪不得武田信繁不清楚。

为何织田信广又会知道呢？

想必很多人小时候都有过这个经历，不管父母再怎么警告，都会忍不住偷偷地尝试吃点苹果核，看看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吧？织田信广也不例外，世界上的熊孩子都有一种探索世界的勇气。

当年他和下方贞清明知道吃了苹果核之后会难受，但为了比拼所谓的勇气，两人愣是死扛着比谁吃的多。

还好当年人小，胃也小，只是躺了个十七八天，要不然早就坟头长草了。所以他对柰核籽那特殊的味道是记忆犹新，打那以后，他看到柰就会产生本能的生理反应。而之前他闻到的那股腐臭味中，就夹杂着柰核籽的味道。太原雪斋或许不清楚，但织田信广却是打死也不会忘记的。

如今从随从口中得知海野信亲去世之前接触过这么多柰，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眼见武田信繁还有些不信，于是织田信广便建议他命人去取了些柰，当场用狗做了个试验，看着不过一刻时间便没了气息的土狗，武田信繁这才相信。

“可恶，信亲竟然因此等东西而亡，真是耻辱！速去将送柰之人擒来，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指使的！”

闻言，织田信广心中冷笑，不过却并没有揭穿他。

既然海野信亲是服柰而死，那么便不是他杀，而只会是自杀！为何？答案自然便是在此前的询问过程中。海野信亲明明很讨厌柰，却偏偏在数日之前收下了座市送来的一筐柰，答案还不明显吗？他分明是有意为之。

之前织田信广已经从主治大夫口中得知，海野信亲自小便得了一种叫做茱萸丹的病，每到发病时，便背如杖责，关节剧痛，疼痛难忍，并且这种病还只能靠药物压制，终生不能痊愈，常常有意志不坚的人受不了这个苦而轻生。以柰为药引的正是治疗这种病的药。既然有前车之鉴，海野信亲可能会有轻生的想法也不稀奇。

既懂柰的药性，本身又可能有轻生的想法，再加上一直以来，武田义信毫不顾忌的羞辱他，是个人只怕也难以释怀吧，不会生出报复之心说出来谁信？说不得就是数日之前的事情刺激到了海野信亲，这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这必然是海野信亲在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后，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设下的苦肉计，可见他有多恨武田义信。

这么浅显的道理武田信繁会不懂吗？织田信广是绝对不会信的。可一旦兄弟阋墙，弟弟不惜以死为代价陷害兄长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不仅是武田义信，整个武田家也会为此蒙羞了。这才是武田信繁装傻的真正原因，也是织田信广不揭穿他的原因，话一旦说出口，扯开了那张遮羞布，那织田信广便会成为武田家眼中的那个眼中钉！织田信广可不会犯傻。

海野信亲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死，让武田义信受到责难，却哪里知道他的死在别人眼里或许就如沙子进了眼里，确实难受了一阵，但吹吹也就好了。如果海野信亲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人呐，还是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不值当！不值当！

无意再看武田信繁的表演，织田信广很快便告辞了。

向太原雪斋复命之后，太原雪斋听完也表示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此一来不仅武田义信洗脱了罪名，今川家也摆脱了嫌疑，算是皆大欢喜。

然而明面上还是不能下这个定论的，武田家不会同意。所以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定了毒杀海野信亲的罪名后，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怎么去把事情解释的符合逻辑性，这已经不在织田信广的考虑范围了，太原雪斋自由安排。而且今川家也不会傻傻的宣布柰核有毒，毕竟柰在荒年时也是一种十分珍贵的口粮，一旦传扬出去，谁知道那些愚夫愚妇会不会多想，平白让今川家少了一份战略资源。

不过如此一来，太原雪斋在对他越发欣赏的同时，对他的忌惮也越发深了。锋芒太漏，这对织田信广而言有利有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