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天降大雨,一名身披蓑衣的旅人敲起了黑田庄的门:“主人家在吗?大雨天,路难行,可否借宿一宿?”
开门的门房就准备赶人,突闻那人轻声说道:“在下自尾张而来。”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门房一惊,心中警惕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紧张,速去禀告筑田大人,就说馆主大人让我问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什么馆主?”门房有心试探。
旅人一副不满的样子:“才几天时间,难道就忘了信秀大人的恩情?”随后那人递上了织田信秀的花押。
门房这才稍释疑虑,确认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人跟踪后,领着来人便去见筑田政纲。
筑田政纲仔细勘验了一下花押,确认确实是织田信秀新启用的花押后,这才放心,毕竟自己之前用花押骗过织田信广,难免多了份谨慎。
筑田政纲恭敬的跪在使者面前:“使番大人,馆主有何吩咐?”
“馆主口谕!交待之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事情一切顺利,今川家并未对我起疑心。”
“如此,甚好。那岭姬到底是怎么回事?”
筑田政纲一惊,看来自己的行动一直都在馆主监视之下,不由变的越发恭敬,一五一十的开始回答:“大人,自当日假意投靠今川后,太原雪斋便将小人带到了骏府。小人无意间发现岭姬与我那失散多年的小妹有几分相似,就有所怀疑。此后几经辗转,与她取得了联系,后果真确定她就是我的小妹。
恰逢她正在为婚姻之事心烦,于是小人便灵机一动,哄骗她说可以假装派人刺杀,吓退求亲之人。背地里,则利用这个机会刺杀人质,好引起今川家中动乱,以报馆主保全性命之恩。”
使者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倒是真心向着本家,我定会在馆主大人面前替你进言。”
“多谢大人。”筑田政纲大喜,有织田信秀支持他才有复仇的机会。
“关口鹤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关口鹤是岭的恋人,岭自然是不便亲自操刀此事,所以小人便哄着小妹让关口鹤出头。”
“原来如此,那海野信亲呢?他又是为什么自杀?”
“平日里,他与关口鹤私交甚笃,但其实私底下对关口鹤存有爱慕之心。因为小人的缘故,死了几位质子,关口鹤心惊之余便与其商量对策,恰逢武田义信当众羞辱过他,为了防止关口鹤被暴露,于是海野信亲便自作主张,妄图通过自杀将嫌疑转移到武田义信的身上,从而保全关口鹤。”
使者看起来面无表情:“你倒是不声不响做了件大事,整个今川家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筑田政纲有些疑惑,这使者怎么看起来有翻脸的趋势?莫不是馆主在怪他自作主张?想到这个可能性,筑田政纲冒出一身冷汗,俯身谢罪:“是小人的错,不该擅作主张,还望大人帮在下向馆主做做解释。”随后不着痕迹的从袖口里摸出几枚金小判递到了使者手里。
“哎!你这是干什么?”话虽如此,但手上的动作却比谁都快。然后脸上也有了笑容:“我一介小小使番,哪里能帮大人说的上话。不过筑田大人一心为公,想必馆主也是不会怪罪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好处我收了,那也给你宽个心。
筑田政纲这才放心。
“不过筑田大人,在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筑田政纲貌似责怪,但分明是有心拉近距离。
“哈哈哈,行,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人之举虽然忠心可嘉,可毕竟未得馆主许可,即便馆主不怪罪,可大人就怕有人从中掺和?所以啊我们这些做下臣的,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主意,要是引得上面的人不满,那就得不偿失了,你说是不是?”使者笑容可掬,果然,收了钱就是不一样。
“大人说的是,是在下欠考虑了。”
“这就对了,今后只要没有馆主命令,大人就不该有任何多余动作,容易暴露自己不说,还极易引起馆主反感,不划算,不划算。”
“是,是,大人当真是金玉良言,在下必定铭记于心。我看如今天色已晚,要不今日就在此住下,晚上我再安排些女侍,替大人接风洗尘,你看可好?”筑田政纲这是准备双重贿赂啊。
“大人糊涂啊,在下在此呆的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就不打扰大人了,告辞。”使者话虽说的义正言辞,但脸上却是一副忍痛割爱的不甘表情,他分明是意动了。
“真不稍作休息么?”
“不了。今天属实不是时候,不过下次如有机会,定会再来拜访大人。”使者还是分的清轻重的,但最后一句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好,那下次请大人务必赏脸!”
在筑田政纲的恭送下,使者悄然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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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长秀,我有个想法,你能不能帮我参详一下?”织田信广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什么想法?”
“既然要攻略岭姬,那么这个筑田政纲身上的秘密一定要想办法挖出来,或许能增加胜算。”
“这倒是不假。”丹羽长秀点了点头。
“办法目前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但实施起来却有一些障碍,你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我的想法是这样,既然筑田政纲是那个人的手下,那我们能不能伪装成那个人的使者,然后把秘密给诈出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大哥在担心什么?”
“担心倒是谈不上,既然他是那个人的手下,就算识破了谅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们是使者?”
丹羽长秀微微一笑:“大哥,这个却很简单,只要我们有馆主的花押即可。”
“花押?”织田信广眉头一皱,他对这东西现在本能的有些过敏,“可是那个人既然之前将花押交给了筑田政纲,没理由不改变花押吧?”
“那是自然,不过大哥可以放心,我大概率能够猜到馆主会使用哪种花押。”
“真的?”织田信广一喜。
“嗯。我同馆主大人的佑笔村井贞胜素来交好,有幸见过馆主的另外一套花押。花押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总是改来改去的,所以如无意外,此后馆主定然会启用这套花押。”
“你能描绘出来?”
“大哥,如果是别的方面,我还不敢说,但论金石绘画,却自认不输于人,所以养成了看到什么就记在心里的习惯,这个你就交给我吧。”织田信广从未见过如此骄傲的丹羽长秀,那大抵是不会错的。
“长秀,我毕竟在骏府时常露面,而贞清又应变不足,这试探筑田政纲的事情还得要你出马了。记住乔装打扮一下。”
“了解。”
没想到,他竟然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一天,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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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请帮忙通传一声,织田大人定的豆腐到了。”
这人自然便是丹羽长秀,送豆腐便是三人定下的暗号,一旦有事需要联络,就以这种方式见面。
进入里间,丹羽长秀便迫不及待的将打探到的消息相告。
“筑田政纲真是了不起啊,凭一人之力竟然便把这骏河搅得风风雨雨。那你问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没有?”
“没,怕露馅,我没敢问。”
如果能问出来自然更好,毕竟一个织田家的奸细却与今川家的公主是亲兄妹,那筑田政纲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过就算没问出来,倒也不影响织田信广的计划。
下一步,就该去见见岭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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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织田信广便以鹤的名义前去拜见岭姬,然而却被拒绝了。
“公主有没有说为何不见在下?”织田信广悄悄地递上了一枚金小判,这自然是从筑田政纲那里骗来的,要不然他如何能这么大方。
仆役眼神一凝,这织田信广出手是如此大方的么,一枚金小判,可是足以抵得上他一年的收入了。心里虽然抗拒,但身体却很诚实:“好像是因为心情不好。”
“我可能之前没说清楚,劳烦你再去汇报一下,就说在下同时也是是受筑田大人之请,前来拜见公主,公主应当会召见的。”织田信广心想,以鹤的名义既然不见的话,或许是因为她愧对鹤,不敢相见。那以筑田政纲的名义,这总该会有用了吧。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岭姬竟然依旧不见。
这就不好办了,人都见不到,那就算是有千般本事,也无从施展啊。等等,她既不愿意见鹤的人,也不愿意筑田政纲的人,莫非?她是想逃避?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是他从自己身上联想到的。
又递上了一枚金小判:“还望你再帮个忙,就说在下昨日路过黑田,偶遇到一件趣事要同公主分享,或许可以帮她解决心头隐忧。”
看在金小判的面子上,仆役也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汇报。
果然,很快岭便有了反应,许他觐见。
织田信广心中暗喜,有门路了,或许这个岭姬他今天可以顺利拿下了。如果说之前他只有有六成的把握的话,那现在他觉得至少有八成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