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广公子?”
来人竟是织田信广与下方贞清。
“前田大人因我之故,却受此冤屈,信广良心不安,特来相见。”织田信广无疑是对织田信秀最上心的人,所以这件事的蹊跷立马被他品了出来。
前田利久这个人会做人,又是因为他的原因受到牵连,因此织田信广对他一早定下的基调便是真心相待,所以直接开门见山。
以前田利久的为人,自然表示感谢。
可剩下的三兄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们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织田信广的缘故,自家大哥不会遭此一劫。全然不想这分明是前田家自己凑上去的。不过也可以理解,人嘛,总是喜欢为自己找借口的。
“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公子说笑了。还不快见过公子?”前田利久瞪了几个弟弟一眼,三人才不情不愿的上前见礼。
可这样的行为却惹恼了下方贞清:“你们甩脸子给谁看呢?”
本来几人心里就有火,如此一来自然是火上浇油,就想与之私斗,好在有前田利久压场子,这才没能打起来。
“利久大人今后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如此,可否至我府上为客将,以作补偿?”
前田三兄弟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义,这样一来大哥大嫂便不用四处流浪吃苦了。
可前田利久却摇了摇头:“不妥,既然是馆主有心针对,如何会容的下我?而且也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放心,我织田信广最是不怕麻烦。何况当日之事你也见到了,馆主对我的态度摆在那里,你留不留下来都没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不如就这样?
前田利久与三兄弟对视了一眼,见其他人纷纷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好,既然大人同意,那就随我前往胜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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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广收留前田利久的消息一经传开,周围的小豪族来的越发勤快了,不为别的,只因想多备一条后路。
可也仅限于此,过了新年,也没有有分量的大臣前来拜访,或许是前田利久的遭遇让他们吓到了。
织田信广有些心急了,如此下去他的三分天下之策何时才能成事?
将远在安详的丹羽长秀招来,他准备再次议一议。
“长秀,如今该如何打开局面?”
前田利久虽然只是客将,但既然准备真心相待,织田信广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因此也出现在了书房。前田利久对此自然心存感激。
丹羽长秀本来也没了主意,可是看到一旁的前田利久倒是脑中灵光一闪。
“大哥,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还需要前田大人配合才行。”
“丹羽大人客气了,如果能帮的上公子,在下自当从命。”前田利久当场表态。
“如此,那便好办了。我的主意便是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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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织田信广的信使齐出,家中许多大臣都收到了观礼请柬,但请柬中又未说是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纷纷猜测其所为何事。
一月七日,天气还十分寒冷,但胜幡的热闹却容易让人忘了这糟糕天气。
有些人有心避嫌,故只派了家中子侄辈到场,但终归还是有好奇的,于是这些人见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诸位,前田利久大人与在下义气相投,有意出仕于我。但信广自知才疏学浅,又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报答利久的看重。所以我与夫人商议之后决定,将胜幡两千石赠予利久为其知行地。”
织田信广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原来当日丹羽长秀提出的建议便是君臣分禄,前田利久正式出仕织田信广。
本来就觉得对不住前田利久,如此一来也算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了补偿,正好符合织田信广的心意,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前田利久自然是感恩戴德,原本还有些别扭的心思一下就顺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竟然拿出一半的知行来聘请一位家臣,当真是好大手笔呀。但更多的却是对前田利久充满了羡慕,能得如此主君,此生足矣!即便只有区区两千石,可他织田信广名义上的知行本身就少啊!何况前田利久还背上了欺凌同僚之名,且本身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丹羽长秀、下方贞清于我情同手足,在我被俘期间不离不弃,全心搭救,是以我决定,将剩下的两千石也交给他们作为知行。”
这下就连前田利久、丹羽长秀、下方贞清也惊呆了,先前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呀。原来丹羽长秀的谋划只有前半段,后半段完全是织田信广的临时决定。
织田信广为何如此呢,倒不是他收买人心,丹羽长秀二人的情况也用不着他去收买人心,而是真心觉得丹羽长秀、下方贞清二人跟随自己这么久,反倒远不如一个新晋之人,他自己觉得良心难安,所以这才会做此决定。
丹羽长秀轻叹一声,这个大哥也未免太乱来了,可心中的熨帖却久久不曾散去。众目睽睽之下,丹羽长秀二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便容易让织田信广留下一个邀名的口实,于是便随着前田利久一起谢恩。
见二人没有拒绝,织田信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怕丹羽长秀会拒绝呢。
心中无愧,一时间,织田信广只觉念头通达,整个人都爽朗了许多。
别看他之前貌似怼织田信秀怼的很爽,可作为一个正常人,无论这个父亲到底怎样,以子怼父,无论如何,情感上还是会本能的觉得挺膈应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免有抑郁之气。
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件事情冲击了他固有的道德观,让他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了自我否定,会不会他织田信广其实也是个烂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又当又立,可人性本来就是这么复杂。
现在他悟了,做人可以精于算计,可以勾心斗角,但一定要做到问心无愧,否则便是和自己过不去,最终崩溃的只会是自己。隐约间,他的格局上了一个台阶。
无论在场众人对此事是何等看法,现在却均是一致认为织田信广此人有大魄力,有大报复,纷纷认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围着织田信广敬酒寒暄的人越来越多,很快织田信广便醉了。
而其余前田三兄弟见自家大哥被织田信广如此厚待,对织田信广的感官自然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隐隐觉得,大哥经此一遭,却能搭上织田信广,或许将来也并不是坏事。
前田利家更是认为,此人气量或许足以同织田信长比肩,在他敬佩的人员名单里,又无声无息的加上了一个名字。
八卦是人的本性,如此逸闻,自然很快便成为大众口里的谈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最容易受到大众关注,未来这段时间里,整个尾张几乎都在谈论织田信广的豪迈,倒是扎扎实实替他扬名了。
不仅如此,这个消息被各方暗探送到各个地方后,所有的有心人都记住了织田信广这个名字,远在近江的六角定赖甚至生出生子当如织田信广的感慨,只是这些不会传到织田信广耳中而已。
就连原本对他完全瞧不上的织田信秀也被他的操作惊艳到了,隐隐明白或许是自己真的小瞧了这个庶子,这样的魄力当真是没有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可以他的为人,自然是不会宣之于口。
如果说之前的丹羽家还想运作丹羽长秀重回织田信长身边的话,那经此一事,则完全打消了这种心思。
织田信广的态度已经实实在在的宣示他对丹羽长秀的看重,丹羽长政不仅为之心折,而且很为其子的眼光感到骄傲,就算是织田信长恐怕也没有这种魄力吧。
是以,丹羽家也改变了立场,准备坚定的站在织田信广这边,不为别的,只为报织田信广的知遇之恩。
丹羽长秀也没料到丹羽长政会被打动,收到父亲让他全力辅佐织田信广的传话后,一时间还难以置信。待确认这是其父真实心意后,也十分兴奋。说实话,他自己也知道父亲一直在背后有小动作,所以一直以来他也挺为难的,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结义兄弟,委实难以取舍。如今没了这等后顾之忧,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辅佐织田信广了。
此后,丹羽长政还专门挑了一个时间亲自上门拜访,表明丹羽家的立场,织田信广自然是兴奋异常,全程执子侄礼,让丹羽长政越发满意。
没等来三河众,却等来了丹羽长政,织田信广已经十分满意了,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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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海城,刈谷水野信元正在与山口继教密会。
“姐夫,想不到织田信广竟有如此之大的魄力,以我观之,此人只怕是图谋不小,如今你我是不是该去拜会了?”
水野、山口两家历来守望相助,两家时有通婚,而水野信元的姐姐便是嫁给了山口继教。
“之前不知织田信广本性如何,但从这次的事情来看,倒还算得上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正是我等需要关注的对象。如今,是该走一遭了。你速去备下厚礼,明日便随我秘密前往胜幡城。另外带上你我两家有前途的子侄,如果此人真的可以辅佐,那就让他们留下来为人质。”
“姐夫,没这个必要吧。我们之前制定的策略不是与织田家保持距离吗?”水野信元有些不解。
“糊涂,此一时彼一时,织田信行与织田信长两位公子本身就有自己的班底,看不上我们三河人,凑过去也是充当炮灰打手的份,他们不会视我们为自己人,此时自然需要保持距离。可织田信广孤家寡人,你也看出来了他野心不小,若他真有心自成一派,我们投靠便是嫡系,回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看来他也明白当墙头草的日子可不好过呀,“不过,其他人不叫上吗?”
“就让他们吃我们剩下的吧。”虽然山口继教是三河人推出来的话事人,可是人自然便会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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