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雪域秘境,重新出现在雪山通道,柯黎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也许是低温会让头脑保持清醒,专注生存与练习。
也许是努力就能有反馈的熟练度,在没有头绪的时候,至少能够给他明确的提升方向。
扪心自问,无法用非凡特性开发出有效的攻防生存技能,确实是烦恼的根源。
但是回想当初艰难的生活、放弃边缘的挣扎,又觉得事情还没糟糕到无法抵抗。
很明显,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干扰,脱离环境后状态立刻恢复。
“难道是失控物产生的灵感干扰?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情绪和意志,让人变得抑郁或暴躁?”
虽说秘境重置,天气却和上一次大有不同。
乌云低沉,鸟兽绝迹,在雪域学习过几年的柯黎,很清楚这是暴风雪来临前的迹象。
在上次的尝试失败之后,山下的城镇笼罩在冰雪朦胧的霜雾之中,边缘区域隐隐约约还有人在活动,但不管柯黎怎么尝试,也没有办法直接传送过去,最多只能传送到城镇的树林边缘。
“这就是异常崩坏”
柯黎开启恶魔之眼,试图看穿这片迷雾。
他发现霜雾内的并不是雪域的城镇。
而是一座完全陌生的,从来都没有印象的城市,城市建筑水平明显比墨冬城还差一个档次。
陌生城镇由四季的场景碎片组成,里面的人影都残缺而朦胧,可以看见许多破碎的巨大石雕。
“这应该是阿罗米格和落魄贵族的记忆场景?如果我能切中要害,使得他们残魂和意念彼此分离,各自寻找到各自的归属,那么很有可能剥离多余的部分,以此削弱邪神眷属特性的力量。”
“前提是他们愿意主动钻进宝石接受我的改造,不然我拿那坨混合意念没有办法。”
“也许蛮子和帝国的人手里,分别有两者的意念信物,科尔坎和俱乐部的情报就像拼图一样可以互补,但都只说了一部分真话,并没有把核心情报全部交给我。”
“不过从这点角度来说,我起初是完全不相干的第三方路人,我的目标并不是两者的非凡物品或残余特性,而是材料过手制作时提供的巨量熟练度和灵性感悟。”
柯黎观测了一阵,没有从灵感和灵视中窥视到危险。
于是开启宝石能量防护,试着隔绝霜雾向内部探索。
然而只要前进,霜雾笼罩的场景就开始后退,像海市蜃楼一样漂浮在空气中。
伸手触碰霜雾中的建筑,拿树枝去触碰建筑,也是毫无反馈的冰雪泡影。
“真的没法用了吗?宝石能量也没怎么消耗,只是普通的抵抗寒冷而已。”
柯黎咯吱咯吱地踩踏积雪,像是巨型棉花糖的放牧人,将整团霜雾都推离了城镇区域几十米。
随着推动距离的增加,阻力变得越来越大,稍微走开一些,这团幻境又会缓缓退回原点。
像是阿罗米格与落魄贵族的挣扎与拉锯,谁也不肯向谁屈服,但却没有战斗画面发生。
“不止是无法触碰,就连原本的城镇结构也不复存在,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冰雪空地。”
阿罗米格和落魄贵族早已死去多年,已经成为很多人不再回溯的遥远记忆,如今作祟的只是邪神眷属的残渣,以及被污染的失控残魂。
两者的残魂又表现出强烈的执念,又让柯黎觉得有机可乘:
“既然非凡特性行不通,要不就试一试施展嘴遁?试着了解他们的心愿或遗愿?”
于是柯黎改变装束,用皮毛大衣伪装面容,站在霜雾边缘喊道:“阿罗米格,阿罗米格!”
呼唤声在暴风雪的肆虐中弱不可闻,与此同时,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又在心底升起。
“这团幻境到底什么情况?难道要把它推回现实世界真正的对应位置吗?我都不认识路。”
“或者改变思路,不要推走它,试着把它抓回来?”
“不,不行,抓不到它,靠近只会产生推开它的排斥力,连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可以当成点击类解谜游戏,试着让时间和场景恢复正轨,尝试一下找不同?”
柯黎挖掘着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开启恶魔之眼,分析着天气、环境、时间、剧情的关联性。
“阿罗米格出身低微,应该是贫民窟或者流浪汉开局,死亡是因为遭到信任的战友背刺,也许是他的痛苦和憎恨使得秘境发生变化,像暴风雪一样狂怒又无情?”
假如把所有的残魂和意念,当成一种只知道执念规则,不懂得变通的机制性产物。
迎着风雪推走霜雾,这狂风力和阻力,是否是阿罗米格不愿意离开雪域的意念本质?
柯黎没有再次推动霜雾,任由它回到原本的位置。
耐心的观察与恶魔之眼的看破,他发现幻境的某一边缘,和暴风雪肆虐的天气一模一样。
“试一试。”柯黎爬上积雪覆盖的岩石,看着冰雪飞过身侧,和幻境中的飘雪完美重合。
当他向前踏步的那一刻,幻境居然没有向后躲开,耳畔响起了混血半兽人的声音。
“那些帝国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荣耀和胜利是不存在的,当他们爆发欢呼的时候,角斗场里就只剩下无休止的杀戮和死亡,生命只是一种怜悯和施舍。”
“我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倒下,又被一次次的治愈救起,我原本的皮肤也逐渐变得和同伴一样,分不清是天生是树皮纹路还是伤口留下的疤痕。”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胜利后被一名贵族赎身,他问我是否愿意离开角斗场,跟随他去追寻远大的理想,如果我的实力足以在竞技场打出名气,他愿意解救更多的同伴。”
“有人在一天天的战斗中,逐渐忘记了这原本只是一场交易,去相信虚无缥缈的誓言和承诺,去追逐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真是可悲啊也许那些人打心底就没正眼看过我。”
幻境内的天气变幻,秘境里的天气也风雪缓和。
柯黎不得不跳下岩石,利用自身的洞察力寻找下一块类似的边缘入口。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加上传送调整角度的能力,第二次的搜寻顺利许多。
“战争与灾祸就是这片大地的主旋律,当领主和国王有需要的时候,他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野狗,率领佣兵团抢占先机地争夺功劳,为自己的分封加爵再添一笔功绩。”
“我是战士,也是兵器。但是同伴不理解我,蛮族人也不认同我,我的归属到底是在哪里,我希望在队伍里得到一点认同,幸运的是,他们似乎终于接纳了我。”
幻境似乎缩小了一些,入口再度转移,柯黎再度起身。
“雪停了?这是想开了还是疯得更厉害了?”
靠近下一处边缘,柯黎感到幻境变得有些不稳定,内部的季节裂痕也变得更多。
“人族和人类是不同的,人族似乎特指东方人、帝国人、远洋人那些身高接近,肤色接近的种族,精灵族独有自己的种族,其他种族则被归纳为兽人族和半兽人族。”
“能把这不同种族的人们团结在一起,在我看来是一件极有领袖魅力的事。但对他而言,却是一笔永远也处理不完的负担。似乎强行撮合不同的种族耗尽了他的精力,经常看到他神情疲惫。”
“我觉得他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当初他自信又强势,一嗅到风吹草动就会果断出击,而现在的他似乎颇为焦虑,常常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让佣兵团里的人多少对他有了怨言。”
“有个精灵私底下悄悄对我说,她觉得团长敏感又脆弱,有的时候难以撑起大局,甚至会做出完全错误的糟糕指挥,害得很多战友受伤送命,事后甚至给不出像样的补偿,导致有人退团离开。”
“那时候我才懂了,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贵族阶层。他一心一意地想要掌控自己并不擅长的权力和指挥,丝毫不肯放权,随着队伍增加以及贵族们一直不肯兑现的承诺,让他几乎崩溃。”
“他不敢相信自己被耍了,原来自己和兄弟们出生入死的支援,只能换来辎重军备,于是超出能力范围地想要拿到更多军功,想要在战事平定之前实现他的理想和报复。”
“就这样,心急如焚的他把所有人拉进了地狱,如此明显的陷阱,我以为他是胜券在握、有足够的计策破解才会选择果断出击,可笑的是他身负重伤后才知道他只是没发现。”
“渴望得到团队的我也没敢发现,其实佣兵团一直以来就是一盘强捏在一起的散沙,很多人只是为了远离不堪的生活,才会融入团队。我们可以一起喝酒打拼,却不能忍受致命的决策失误。”
幻境扭曲,柯黎注意到周围的冰雪开始消融,树叶也逐渐浮现出红黄的秋季色彩。
除非使用庞大的火元素来改变气候,不然这种场景根本就不可能在雪域发生。
“是认知意识的扭曲,还是他们死亡的季节不太一样?我甚至感觉穿皮袄有点热。”
柯黎接近下一处入口。
“他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我不记不住了,长老,我遭到了可怕的侵蚀,光是压制暴怒就要消耗大量的精力,请原谅我的讲话速度,如果我不能确定那是真实的,那么我选择干脆不说。”
“我和几个初期建团的核心元老,试着向他解释最近的情况,以及我们代替他执行任务的事。随着佣兵团里的欢声笑语再度恢复,我以为他会振作起来,可躺在病床上的他却更加痛苦。”
“我和朋友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件事:他只希望他成为团队核心,他只接受他想象中的胜利,一旦他开始失误和失败,他就暴露出无比脆弱的意志,战马死去比同伴阵亡对他影响可能还要大。”
“初期战斗烈度低,几乎没有伤亡,那时候我们还有说有笑,幻想着军功能够改变身份和命运。随着战斗烈度不断增强,他的话语越来越少,失误越来越多,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骄傲。”
“我想,应该是那些帝国贵族随便反悔的承诺,一直以来都在摧残着他的神智,让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马戏团里的小丑,角斗场里的奴隶,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柯黎再度找出下个入口。
冰雪彻底消融,乌云依旧浓黑,转眼间暴雨倾盆,模糊了幻境和秘境的界限。
直到这时柯黎才发现,幻境之下的积雪并不是空地,而是埋葬着尸体、断刃、盔甲的污秽战场。
这肥沃又腐臭的土地,一开始就不属于寂静凋零的雪域,那只是阿罗米格渴望的冰封与安宁。
“佣兵团损失惨重,屡建奇功,贵族们利用我们,我们因此也招惹到很多不好惹的敌人。于是我们不得不四处转移阵地,一些战友见势不妙也果断离开,回到了战事平定相对安宁的地方。”
“他负伤严重,精灵调配秘药也没能彻底将他治愈,而在挑选新的战马时,他还是习惯性地停留在过去,结果害他又摔了一跤,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与憎恨。我期待他能鼓起勇气,和我们大吵一架,把什么误会都解释清楚,但他只是强颜欢笑,避而不谈。”
“损失驮兽和车队人手,我们必须补充物资,也得想方设法地招募新成员。我们不得不远离敌人掌控的城镇,在偏远的乡村搜寻和交易补给,在恶劣的环境中寻找能充饥和疗伤的资源。”
暴雨消散,战场变得真实又泥泞,幻境中的画面也在不断地扭曲变幻。
“有人冒领我们的功劳,而我们被迫东躲,有人玷污我们的名誉,而我们始终无力声张。我们在行军逃窜中逃入一座遍地尸骸,颅骨成塔的洞穴,一名神秘人也随之出现。”
“他说,他钦佩佣兵团的勇气和决心,愿意帮助佣兵团重新开始,得到应有的嘉奖。而那座洞穴是恶魔的巢穴,我们必须立刻离去,一旦恶魔破除封印从沉睡中醒来,我们都将沦为食粮。”
“得到了命运的眷顾又避开危险,他的精神状况明显有所好转,身体恢复速度也快了许多。神秘人似乎是一位强大的非凡者,实力完全足够压制所有人,以至于连他都冒不出半点挑剔的感情。”
“我不止一次的思考,如果我足够强势,像神秘人一样强大,也许我就能真正意义上地征服我的朋友尽管征服这个单词的侵略性很强,但我真正地在强者身上感受到了他的精神变化。”
“我以为这是重新开始,回归生活的时机。可是知道我们离开追兵都不愿意来找的山脉和森林,神秘人掏出一张卡牌交给了他,并嘱咐他在需要力量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形象添加在卡牌之上。”
“我在装神弄鬼的精灵占卜师见过卡牌,神秘人手里的卡牌也是如此,只是画得不一样。”
“卡牌上的小人穿着斑斓耀眼的贵族礼服,他一手拿着羽毛权杖,一手拿着黄金缰绳,半无视前方的悬崖,昂首阔步地抬起了右脚,小人身边负伤的小狗在一直狂吠,想提醒他前方危险,扭曲断裂的藤蔓停留在他身后,他的手里没有砍刀,只是嘴角有些怪异的红绿痕迹。”
“我记得那张卡牌的名字叫做”
“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