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坐在牧场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东方海平线上透着一片红光，清晨的太阳悄悄从海平线上露出了羞涩的脸，渐渐撒发出金色的光芒，把天边和海面染成了醉人的金红色。山上轻纱般的白雾已经开始散去，换上了青葱的绿装，飘着阵阵清香的鲜花开满漫山遍野。

“这里的日出很吸引人，在山上看是最佳的地方。”阿雪闻声看去，吓了一跳，御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旁，笑着跟她说着话。

“吓我一跳啊。怎么，顾爷爷那边已经好了吗？那么快？”阿雪觉得御影说得很对，看着一片春意盎然的青山绿水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之中，如像一幅充满诗意的油画。

“嗯，顾爷爷身体还不错，给他做个普通检查，然后开了点药给他就好了，不用多长时间。”御影说着，闭上眼睛，听着鸟儿的清唱，闻着泥土的清新，感受着微风拂过的清爽，“每次来这里，都特别舒服。”

“是啊，这里的景色太美了，非笔墨所能形容。幸好今早能跟着你来爬山，谢谢你。”

“你最近还是经常睡不着吗？”御影想着昨晚半夜跟阿雪聊完探望他妈妈的事后，她应该不容易睡着，早上会晚起。没想到早上5点他梳洗后就看到阿雪也起来了，于是便约她一起到山上来。而且，御影心里一直悬着一个事，他觉得形式上，他应该要做的。

“嗯，还好，其实最近几年一直都这样，总是梦见过去的事，好的坏的，全都有，自自然然就会醒了。昨晚你提起我母亲的事，我又梦到我以前跟母亲一起的日子。就这样而已。”阿雪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事实，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最近一直纠缠着她，就是每天总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说什么她厚脸皮，不要脸，害人害物，更甚的还说她是小三，狐狸精，之类的话。而每次短信显示的号码是一串很长的不同的数字，阿雪觉得是用网络电话软件发的。她心里大概有目标怀疑的对象，不过还不确定。更严重的是，半夜三更也不断发过来，一天有几百条，简直就是精神轰炸。

“我万万没想到山上还有一个这么清幽静谧的牧场，养着鸡，养着猪，而且，还养着奶牛。”阿雪抚摸着身后凑过来的一头小奶牛，而且牧场旁边还有一小片农地，种着各种蔬菜，在房子前面还挖了一个小鱼塘，看来这家人都是自给自足的，此时在牧场内有一男一女蹲在奶牛旁边挤奶，还有两个小孩帮忙跑腿。看着这家人都很忙你都样子，所以阿雪一直没敢过去打招呼，只是自个儿坐着看风景。“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奶牛，还看到人工挤奶的过程。”

“等一下我们可以直接拿两罐新鲜的牛奶回去的。”御影指了指放在房子门前的几罐牛奶。

“可以这样的吗？要多少钱？”阿雪想着直接从牧场买的牛奶应该是超便宜，就像以前读书时候到外地实习时候在农地买水果，也就几分钱一斤。

“不用钱的。”御影做了个手势，邪邪的笑着，

“你这么狠？”阿雪简直难以置信。

“顾爷爷一家是在山上靠畜牧业为生。除了你眼前看到的这些外，前面的树林里还有不少蜂窝，养殖着不少蜜蜂。然后每天一大清早把牛奶，蜂蜜或者其他被预定的农产品供应给镇上指定的商户。当然我们家也是他们定期送来的，每次就放在我们家门口的牛奶箱，所以你未曾见过他们。顾爷爷早几年被闪电劈下的大树压伤了双腿，没法行动。他老人家都年过七旬了，多多少少都会有其他毛病的，于是我跟阿真协议好，我会定期上山来给老人家出诊并送药，他家就隔天给我们送牛奶或者蜂蜜，作为医药费的交换条件。”

“就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很会打如意算盘。”刚刚挤奶的那个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搂着御影的肩膀，“他有空就两个礼拜来一次，没空的话就一个月才来露个脸，有时候两个月也没见影。但是我隔一两天就要给他家送牛奶。还是他占了便宜。你是御影家的媳妇吧，之前的就听镇上的人提起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你好啊，叫我阿真就行了。”

阿真伸手跟阿雪很友好地握了一下。阿雪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的工作服很陈旧，而且也带着不少泥粪，能明显闻到牲畜的味道，但是他的笑容很爽朗，给阿雪留下亲切的印象。

“那边那个是我的老婆，叫明明，我们都是御影小学中学的同学”阿真指着挤奶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向阿雪招了招手，阿雪也礼貌的回应着。“我先忙着备货，你们待会跟我车一块下山吧。”然后走开了。

“原来可以跟车下山啊，太好了！”阿雪听到可以坐他的车下山，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山的时候她都走的气喘吁吁的，喉咙都干涸了，很辛苦，本来她就不擅长这种体力运动，而且还徒步走了半个小时，尽管是穿越于丛林溪涧之中，有鸟语花香相伴，天生欠缺的体力还是无法掩饰的，能撑上来已经不错了，还哪有心思观赏沿途风光。

御影翘着二郎腿，一手拖着下巴，侧眼看着阿雪：“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吗？本来我就打算要坐他的顺风车回去的。”一路走上山的时候，御影就看到阿雪那副疲态和吃力劲，而且直到现在，她的双腿还在发抖。“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再走回去，可能到我爸开诊了也到不了家。”

“是。是吗？你太聪明了，哈哈哈！”阿雪感觉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反正每次都被他看穿，不过还是随便应付过去吧。“那么孩子要上学的话，每天岂不是要长途跋涉，攀山涉水吗？多辛苦啊！”

“你说的好像你好像很了解那样。”

“…因为我以前走过这样山路，攀过山，淌过河，足足两个小时。”阿雪想起大学实习时候的那段痛苦经历，简直不是人过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御影好奇地问道。

“大学实习。”

“你到底什么专业？”御影更加好奇。

“…怕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是什么。”阿雪不大想提起。

“说来听听。”有这么神秘吗？

“…世界植被元业…”

御影突然想起之前弥彦给他的调查资料上面确实是有过这个名词，当时他还想着是不是情报人员打印的时候系统出了问题打错了。

“这是什么专业？”

“…直到我毕业，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说是跟植物，草地，绿化什么的有关，学习跟城市规划，绿化设计什么的知识，实习时候还要实地考察邻国植被生长情况，哦哦，就是源生国，那时候导师说源生国跟我们学校一直都有学术交流，往年我们学校也送了不少留学生过去，所以我们要去那边进行学术实习考察，签证是很容易集体审批的。这个不是重点。我们只是考察边境的植被，所以原本我们可以坐车越境过去就可以了，不过因为我们的实习费有限，车费不够，所以最后只能坐车到芳华国的边境，然后直接爬山攀过去。后面的就不用多说了…”阿雪回忆着那段惨痛的经历。

“…你干嘛选这样的专业…”御影觉得，这个导师是故意的吧。

“学费最便宜…”

“…”御影一直对阿雪很好奇，觉得阿雪的想东西很复杂，但是有时候却很简单，甚至有时候更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她很多时候都不是按理出牌，下一秒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忙着出货的阿真夫妇离远也听到御影大笑的声音，都倍感意外，他们从小读书就一直跟御影同班，直到现在，也没见过御影笑过，更何况是如此爽朗的大笑。

明明问丈夫：“是御影在笑吗？”

阿真比明明更加意外：“是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吗？”

阿雪感觉阿真夫妇已经往他们这边看了，慌的忙拉住御影：“好端端干嘛大笑起来，他们都往这里看了，羞死了！”

“好了好了，不好意思，我忍不住。”御影止住了大笑，向阿真夫妇打了个手势，示意没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们实习就成了长征了啊？”阿雪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已经发现御影总是在她不经意说了什么的时候就开始笑话她。最起码她觉得这是嘲笑。

“看来你们还真的很辛苦呢。”

“其实啊，阿真他们以前上学也不算什么攀山涉水”御影用中指顶了一下眼镜，恢复正常状态，想起他还有正事要做的。“每天大清早，顾爷爷开车到山下送货时候，就把阿真带上，送到山下后，阿真就再徒步到学校。现在阿真也是每天这样送他的孩子去上学。看那边，那两个就是阿真的孩子。”御影指着鸡舍里面在帮忙捡鸡蛋的两个小男孩。“对了，没跟你说过吧，阿真是顾爷爷带大的。阿真自小就没了父亲，她母亲把才一岁的阿真抛弃了，就自个嫁到央市。”

“…这样啊，那想必她母亲当时肯定很年轻了…”阿雪不禁心里透出了点点寒意，一般都是年少无知的母亲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听我爸说，那个女的当时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哦，忘了说，其实顾爷爷跟阿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当说个故事那样跟你说吧。那时也是个春天，有个少女带着正在发烧的婴孩来到诊所看病，在我爸给小婴孩打点滴的时候，那个少女就突然不见了。当时顾爷爷也在场，看到了被遗弃的婴孩很可怜，而且只要顾爷爷抱着那个婴孩，那个婴孩就笑的很开心。顾爷爷心里觉得跟这孩子很投缘。他早年丧妻，更没子女，于是跟我爸商量收养了那个孩子。那个小婴孩就是阿真”

“那么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女的嫁到了央市？”阿雪对阿真的故事越发好奇了，也总是喜欢从逻辑思维推敲故事的情节。

“那是我们小学6年级的事了，正直升初中之时。”御影眺望着远方的海面，白色的海鸥在自由飞翔，“阿真的生母来到诊所找上了我老爸。她说她嫁到了央市的一户好人家，生活稳定，因为两夫妻多年一直没法生育，商量过后，他们愿意接受自己丢弃过的孩子，所以她想来把阿真接到央市一起生活。就是那时候阿真才得知自己的身世。顾爷爷不会让这么自私的女人带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阿真，而那个女人就以为孩子未来着想而坚持要带走自己亲生的阿真，最后差点闹到上法庭。不过那个女人还不是蠢的，如果真闹到法庭，她当年弃婴的行为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于是那个女的和他丈夫在镇上的旅馆朱了下来，天天到学校等着阿真。阿真当时才11随，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形，他很迷惘，不懂抉择。这件事一直纠缠了几个月。有一天，阿真突然晚上跑来我家找我爸。他说尽管那个女人抛弃了自己，但是始终是自己的生母，而顾爷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他如果跟着去央市的话以后可能有更好的发展，到时候他就能回来让顾爷爷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爸也是这事件始末的当事人之一，他想问问我爸的意见。”

“大志叔说了什么？”

御影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阿雪，继续刚刚没说完的故事：“他对阿真说：你有权选择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生母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还有一种关系叫牵绊，就是你与你爷爷这10年的相处所形成的关系，这份牵绊绝对不输给血缘。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纽带是通过漫长的岁月一点一滴编织出来的，不管是美好还是痛苦，都是共同经历过的回忆。我相信，你爷爷并不在意你是不是有着光辉的未来，即使你是杀人犯，他也不会离弃你。人生是短暂的，你爷爷与其想着什么你未来给予的回报，倒不如念着日后还能能跟你走过多少个日与夜。如果你还是因为这样肤浅的理由而选择离开，那么到未来你肯定会后悔。当时的阿真问我爸怎么知道顾爷爷的想法。我爸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我跟他一样。”

阿雪双眼瞬间散发异样的光芒，看着御影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露出快乐而迷人的笑容，如春之天使，驱走了自己心中的寒意：“…原来这样…”

“他说他当时就因为我爸的话，选择留在这里，传承着顾爷爷的一切。我看着他在这里生活，工作，最后结婚生孩子。”御影慢慢走到阿雪的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思了几秒钟。阿雪还是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记得亚伦跟你说过的话吧，”御影收起了刚才的笑容，很认真地说着，“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杀过人，当时我只有10岁。所以我一直害怕我的父母知道后会嫌弃我，再也不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那时候我就选择搬到高中的宿舍住。跟我的家人显得更加疏远。但是几年前跟阿真闲聊时候，我才得知我爸的这番话后，我觉得自己很愚笨，感觉上半辈子错过了很多似的。我开始羡慕着阿真，我很想跟阿真一样，有家人，有婚姻，有孩子。所以我离开了医院，回到这个小镇，留在这个家。就算我们只是形式上的婚姻，我会…爸爸妈妈也会…阿柚也会，就像真的家人一样对待你，爱你，保护你。作为夫妻，我会遵守当初的协议，另外，如果你介意或者害怕我是个杀人犯，你也可以随时提出离婚，离开这里。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御影还是站在阿雪的面前，从衣袋里拿出一个装着戒指的红色小盒子，捧在手心，摆在阿雪的眼前，“我希望你忘记你上半生不愉快的事，我…我们会陪伴你走下半生的路，请留在这里。虽然我们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所以…形式上…只是形式上，我觉得还是要这样问你的：嗯…那个…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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