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的神色有些激动，警惕放松了些，那个大胡子则是盯着黎澈看了一会儿。

被盯得有些不舒服的黎澈正准备做些什么，却见大胡子突然勒紧缰绳，偏转了马头。

“谢了。“

马蹄声稀稀拉拉地响起，黎澈眯着眼，用手挡避着烟尘。马队过半时，他听见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在耳边炸起，于是又吓得摔了一跤。

烟尘散去，少年最终在骑手们远去的笑声中站起，他挖出那块镶嵌进泥地里的银子，掂了掂。

“二十两……好阔气啊。“

……

“老大，怎么不杀了那小子？还白搭一锭银子”

马队中，两匹鳞马居中缓行，起先为首的大胡子语带不解。

“白发鬼，杀了也触霉头，又是个小孩……”看着自己弟弟愤愤不平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的大当家叹了口气，“咱们混江湖的，还是要讲些规矩的。”

大胡子二当家听出大哥话里的意思，瞬间深以为然，笑道：“也是，咱们兄弟不过有了些许气感，就拉起了这么大队人马，神神鬼鬼的事，还是避讳点比较好。”

大当家点点头道：“若是这行有了收获，我们就不只是区区的气感了——唉，可恨生不逢时啊。”

“晚了十三年，不过也不算晚，我们这点实力，也只配喝汤了，对了，大哥您看等会儿是不是……“

大当家如何不明白亲弟弟的性子，瞪了他一眼，叹道：“杀吧杀吧，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有收获，以后便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

“哈哈，晓得晓得，修身养性修身养性！“

大当家看着拍马而去的弟弟，一阵无奈，但心中也有些期待，若是这次的目的达成，或许真能一步登天。

“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资格参加大宗的招考啊”大当家正这么想着，远处，火光近了，弟弟兴奋地冲向前去，自己甚至没来得及阻拦。

是的，大当家想阻拦，因为他发现那丛火焰飘忽如鬼魅，而底下有着一片白色

远处，惊马长鸣

……

黎澈等待的时间并不很久，差不多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马队便从远处大路的拐角处闪出，当先那人仍是大胡子。

长吸了一口气，他举起手中燃烧着的榕树枝，然后向前奔跑，他跑过了大胡子惊骇莫名的目光，跑过了纷乱嘈杂的马蹄。

每过一人，黎澈手上的榕树枝便是火星四溅，那些细微的炽热沉浸在晚风中，跟随在他身后，直到他来到大当家身前，那条被火焰烧灼出的曲折长路方才不再延伸。

火光照耀下，眼前之人的相貌显露出来，面白无须，嘴唇偏紫，有些病态般的瘦弱。

黎澈听见他瞪着自己身后坠落的尸体，口中喃喃地说道：“他才十六岁啊。”

猜出对方在说谁的黎澈吐露胸中浊意，惊讶道：“这他妈十六岁？”

而后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暴露身份，少年轻轻咳了一声，一脚踢下鳞马上的年轻人。

“逃，便死”冲着其他人说完这句话，黎澈将目光投向落马后匍匐着的大当家，“谁派你们来的？“

眼前的少年依旧身着粗布短衫，但话语间再不见之前的唯唯诺诺，大当家先时茫然于亲弟之死，此刻稍微平静后，想着自己的处境，唯有战战兢兢地答道：

“无人所派，只是此方地界昔日的仙缘众所周知，我们来碰碰运气。“

“真的？“黎澈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丢去轰碎某个想要逃离的响马的脑袋，而后又用树枝敲断了眼前之人的左腿。

听着对方痛苦的闷哼，黎澈接着问道：“你是大当家的？”

大当家回答道：“……是”

黎澈再问：“去苍溪镇做什么？”

“……”

“答得太慢了。”黎澈不耐烦地敲断了大当家的另一条腿

“仙血！当年谪仙曾经过此地！疑似滴落仙血——啊！”

将树枝从大当家的右手上臂抽出，黎澈冷笑道：“这条消息起码晚了十年，当年诸圣地搜刮得干干净净，你们这时候才来，不嫌太晚了吗？。”

“上仙息怒“大当家用残存的一臂支持着，不住磕头”是吾等痴心妄想，想着还有残余！特来寻访，实不知尊下在此潜修啊。“

“倒是个聪明人“黎澈放下本想再做一击的树枝。思量片刻，他笑道：”给你们线索的，是哪个宗门之人？“

大当家闻言一惊，他抬起头来，迎向的，是少年幽深的眼瞳。

黎澈没有再动手，但片刻后，大当家却主动低下头来。

“若要我说出来，求仙师先放过我这一干儿郎。”

黎澈闻言，微笑道：“你果然聪明。”接着少年一挥手，吐露出一句“滚吧“，那些不知不觉已全部拜倒的响马便纷纷翻身上马，甚至没有告别，。

黎澈望着那一行人的汹汹去势，说道：“可惜你这些手下没什么义气——已经没别人了，现在能说了吗？”

大当家惨然一笑，说道：“求仙师附耳过来，我实在不敢明言。“

黎澈点点头蹲下，耳朵逐渐靠近……而少年没看见的是，大当家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

世上修士大体可分为三类，体、念、器，

顾名思义，

体修炼身

念修养神

器修御物

三者殊途同归，或有专精，但必不能全部取舍。

大当家自踏上修行一途的那天起，便很是自豪，因为他自认为是器修，和十三年前的那位谪仙人一样，尽管双方所御使之物全然不等，他也认定了这尊祖师爷，毕竟他听说过当年那位是何等的天下无敌。

他曾有过妄想，有朝一日自己能达到谪仙的境界时，将会是何等的风光，当然，妄想的最后往往只是一笑，到底只是一场痴心迷坠，大当家更切实的愿望，是希望弟弟或是自己两兄弟的后人能拜入仙门，从此再非凡俗。，

但如今看来，或许是自己错了吧，若是没有贪念，自己不会成为废人，弟弟也不会死。两人依旧是呼风唤雨的一方豪强。

他恨那个引他二人来此的罪魁祸首，但更恨眼前这白发的少年，

他要报仇，哪怕只剩下一只手。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本源之器是何等的厉害，哪怕是筑基也会被其所伤！

而眼前的少年，最高不过灵脉！

怀着怒火，大当家等待着时机，而少年的脖子逐渐近了，他缓缓张嘴，等待着最近的那刻，以便赐予眼前之人命定的必死无疑。

终于，黎澈的耳朵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