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卷风浩浩荡荡,在水、土与阴影元素风丰沛,而风元素如此稀薄的沼泽地,搅动着瘴气不断极速旋转,可见其原本的威力有多么巨大。
即使如此,地面的苔藓、泥水,依然在风力的牵引下,飞到空中。越来越多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摩擦、碰撞,龙卷风的威力也变得更加恐怖。
被吞没在里面的尹格体会得更加清楚。他已经尽量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全都沾满湿重的水分,但是天上的狂风,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扯住巫师袍紧紧不放。
尹格只能舍弃这件价值不菲的巫师袍,任由它被吸到半空,很快不见踪影。
还是不够。
这股巨大的吸力,抢到战利品之后,依然不肯放过他。反而像一名得胜的角斗士,愈加变本加厉。抓住尹格的双腿,试图把他从地面拖起来。
尹格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龙卷风自己停止。可是沼泽地上,根本无法令植物扎根,唯一能活下来的只有绿色的苔藓。而它们早就被吸到天空中,别说抓住,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只剩下唯一的庇护所,尹格先是犹豫,但身后的狂风在催促着他,立刻做出选择。
实际上没得选择,龙卷风术的威力只会越来越大,直到狂风把里面的一切绞成碎片。尹格有理由相信,安德森这一招准备许久,不可能突然中止。
于是他用前臂撑住身体,整个人陷进松软的土壤中,在地上匍匐前进。泥水混杂着吹来的风,拍打在脸上,令眼睛都快睁不开,视线变得模湖一片。
越到里面,吸力逐渐变小,头顶却出现了锋利的镰刃,彷佛不会停止般呼啸。
这个方向不可能有错,尹格心里笃定道。努力从狂风中,希望能找到预想中的身影。
没过多久,泥冠蟒蛇臃肿的躯体,出现在眼前。它就是尹格能想到的庇护所,再也没有比坚硬的蛇鳞与满是肌肉群组成的血肉,更好地抵御龙卷风了。
只有一个问题,它还活着吗?
龙卷风术,虽然为二级法术,却是个控制型的法术,本身伤害不高。在安德森手上,却巧妙地结合了双翼鼬狼的血脉天赋,将镰刃融入其中,爆发出可怕的威力。
处在风暴中心,泥冠蟒蛇庞大的身躯蜷缩,俨然如同一座矗立的凋像。然而它身上,却带着无数细细密密的伤口,这些从高空落下的锐利风刃,悉数落在这个臃肿庞大的魔兽上面。
而尹格趴在地面,几乎要陷进泥巴里,反而躲过了大量风刃。偶尔有一两道落在后背,虽然火辣辣的疼痛,却无碍于性命。
反观泥冠蟒蛇,承受了龙卷风之术全部攻击,凄惨无比。它的尾巴,被镰刃造成的创伤,此时更显恐怖。血肉模湖,鲜血横流,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骼。
越惨越好,尹格心中祈祷。顺手抓住旁边的一颗石子,还没扔出去,就被逆向的风吹走。现在是连击中它都困难,更别说试探。他只能继续靠近,万分谨慎地一步一个停顿,观察泥冠蟒蛇的状况。
风暴越来越大,细密镰刃如同雨点,趴在地面的尹格再也躲不开,背上瞬间出现淋漓的鲜血。
再也不能等了,他加快前行的步伐。
近了,泥冠蟒蛇头颅粗糙的鳞片,在尹格眼前不断放大。而它一直没有动静,也让尹格放下心来。
突然,琥珀色的竖童,在杂乱模湖的风中,如同一盏灯般亮起来。
尹格的心脏狠狠一抽,血液似乎在体内逆流,冲上脑袋。
它还活着!
所谓的绝望,莫过于此,在最后一刻将一切希望粉碎。尹格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他的思绪早已溃散,只剩下身体的本能还在做出反应。
泥冠蟒蛇缓缓抬起头颅,高傲的蛇童,用最冰冷无情的目光,注视着这渺小脆弱的人类。
它张开大嘴,爆发出来的力量,犹如一辆狂奔马车,势不可挡地冲击过来。
尹格以为自己要死了,最终,却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泥冠蟒蛇庞大的身躯倒在了他面前,溅起一脸的泥水。
“我还活着?”尹格不敢置信,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那么急促、无序,却如此清晰。
很快,锋锐的镰刃,将他从失神中迅速拔出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躲进泥冠蟒蛇的嘴巴里。
但他脸色忽然微变,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前方一跃,滚进泥泞的水坑里。尘封在记忆深处,却从来没有被遗忘的本能,再次救了他一命。
尹格回头,看到原来的地面上,缠绕着一团藤蔓。而更远一点,是逐渐走来的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短刃。
“费比尔,为什么?”尹格始终想不明白,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思来偷袭自己。“就算你杀了我,最终也会被龙卷风术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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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但这里是杀死你的唯一机会。”费比尔缓缓走过来,镰刃在身上造成一个又一个伤口,却全然没有在意。
他的皮肤不断被割裂,又再次恢复过来,想必是治愈药剂的效果。
尹格突然后悔把喝剩下的还给费比尔了。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你还在相信安德森的承诺吗?即使之前成功了,你一样会遭到执法队的调查,杀掉队友在竞赛里是最不可触犯的规则。”
“规则,规则算得了什么!”费比尔声音突然拔高,尖声叫道,“你太天真了,居然会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正式巫师,会真心诚意地保护一名巫师学徒。告诉你也无妨,安德森早就买通了执法队,他们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即使你是死在同伴手上,也没有人会去追究责任。”
“嘿,到时候他会把你交出去,你觉得呢?”尹格嘲讽道。
费比尔置若罔闻,自顾自摇头,道:“但这不是我要杀掉你的理由。”
“如果说在之前,我是贪恋安德森的好处。但现在动手,只是因为惧怕。”
“你在害怕我?”尹格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他都是仰望别人,而不是被仰望的存在。
“你会明白的。想想当你与魔法学的学徒结下了死仇,将他陷害到了绝境。你知道他在挺过劫难之后,会不顾一切前来报仇,而你根本无力反抗。但在眼前,却有最后一个机会,将山穷水尽的魔法学徒杀死。”
“是坐视他活下来,还是冒着危险杀掉,你会怎么选?”
尹格看着费比尔狰狞的面孔,才发现自己对他的印象完全错误了,并且是大错特错。
有时候,懦弱与凶狠,只在一念之间。这两者的距离也没有多么遥远,就例如费比尔,一旦实力发生变换,你就会发现他的一副完全没有见过的面孔。
果然巫师学徒都不是省油的灯。
没时间感慨了,费比尔像疯了一般冲过来,手中的断刃不断挥舞,毫无章法,却在此时更令人惊惧。
尹格只能踉跄后退,直到后背贴着泥冠蟒蛇尸体,如同一堵墙壁挡着,再也没有地方可退。
锋利的短刃,似乎闪烁着寒芒,在尹格眼前不断放大。只能抬起手臂抵挡,刀刃砍在血肉里,钻心的痛楚,令他不由闷哼一声。
幸亏这只是费比尔平时用来处理药草的匕首,而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加上他的力气偏弱,尹格的手臂才没有被齐根砍断。
纵使如此,短刃也砍到骨头,深深嵌进去,鲜红的血肉反卷而出。
尹格被疼痛刺激到,迟钝的思绪反而恢复了少许。趁着费比尔还在拔出短刃的功夫,右腿狠狠一踹,结结实实地击中他的小腹。
身体的失衡,让费比尔再也无法握住短刃,捂着肚子倒退出去。
尹格甚至没有再管卡在骨头里的刀刃,手臂无力垂下,那就用额头当做武器,凭借着体质上的优势,费比尔遭受的伤害,一定会比反震的冲击更加严重。
事实也正是如此,费比尔的脑袋被再度狠狠一撞,彻底站不直身体,软软跌坐在地上。
尹格趁势追击,居高临下地踹出一脚。却被费比尔双手抱住,用力一扯,整个人失去平衡,同样掉进泥土里。
代表着智慧与知识的巫师,此时却像最野蛮的动物,在泥坑里翻滚扭打。拳头、指甲、牙齿,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了将对方杀死。
头顶还有如同小刀般的镰刃落下,为这场狼狈的角斗,送上血腥的鲜花。没过多久,两名巫师学徒已经认不出模样,都是相同的血肉模湖,只剩下基本的人形,彷佛遭受了凌迟般的酷刑。
尹格没想到费比尔如此不惜性命,只为了将他扼杀在此地。即使被两度袭击,尹格也不得不承认,双方的一点体质差距,已经被这种拼命的厮杀抹平。
甚至于,费比尔还要更胜一筹。
如果在全盛状态,两个费比尔都未必称得上强敌。然而,再说这些有什么样,你不可能每次有遇上实力相当的对手,也不可能总是站在决斗场上战斗,真正的巫师,是要在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
费比尔已经初具巫师的气质。
但作为对手的尹格,在这生死关头,心里闪过一丝明悟。并非是深思熟虑得来的结果,他已经无法思考,而是生死之间,从人类灵魂迸发而出的一股灵光。
它彻底叩开了尹格给自己戴上的枷锁。知识、魔法、杀戮、力量……任何的道理,都已不再重要,真正的巫师,是突破人类的潜能,是超脱生命的极限。
巫师只有一个真理,前行!
不能倒下,尹格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