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溪振振有词道:“多半不会有错,那位刘大人率众冲进来时张捕头从他手中接过文书,张捕头应是极为震惊,当场将“临清通判王道坤”这七字念了出来。”
金莲闻言,摇头说道:“不对,不该如此。”
武松溪也不知道金莲心中想着些什么,当即“啊”了一声。
金莲说道:“依着奴家来看,此事多半不会是临清通判王道坤指使。”
“因着王道坤是临清官员,任他权势再大再是一手遮天,他也是个地方官员。”
“啊呀!是了是了,此事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定然是东京城中官员,想来也只有东京城中官员才敢这么干。”
武松溪深觉金莲言之有理,但他不明白的是,官场之事金莲又怎么会知道?
武松溪问道:“嫂嫂,此类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金莲望着武松溪的身子,俏脸儿上开始愁色遍布,道:“俗话说没吃过羊肉,却也见过羊跑。叔叔你在江湖上漂泊多年,很多事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奴家以为,官场之中水深至此,莫不如叔叔就以身上有些顽疾之由,向那知县大人主动请辞了吧。”
未待武松溪细想,金莲急声续问道:“奴家尚且不知,叔叔在那县衙里一个月的俸禄具体是多少?”
武松溪展开五指,道:“每月俸禄是五十贯钱。”
金莲听武松溪说每月俸禄竟足有五十贯钱,当即俏脸儿上愁色更盛。
她嫩手拉着武松溪坐到床边,若有所思道:“在县衙里当差所挣俸禄自是寻常百姓无法与之相比,此一节,奴家原是知道的。”
“可却不曾想,叔叔单是一个月的俸禄,便能抵得过你哥武大在外丢脸献世的一年所挣。”
武松溪微笑道:“那是自然。”
金莲心中略加衡量,将心一横,道:“钱大钱小,在奴家心中都不如叔叔要紧,莫不如你就依着奴家所言,你向知县大人主动请辞了去。”
“反正你哥武大在外卖炊饼,咱二人只需把日子过得节俭着些,倒也无不可的。再说了,正所谓是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
“过个一年半载,咱二人手中积攒了些银子,学人家在外支个铺子开个店面,肯定也是不愁生活。”
至此,武松溪才明白金莲心中具体是何打算。
他摆手笑道:“嫂嫂的心意武松领了,但嫂嫂也不想想,武松连大虫都可赤手打得,区区的官场又算得了什么。”
金莲几欲脱口而出:奴家又如何没想!
她心里只有武松这英俊的面庞以及结实的身子,将其看得比天还大,管日子里有多少种不同甜头,都可弃之于不顾。
大抵上,世间所有大动春心之女子,都会如金莲一般。
眼中只有情郎,没有柴米,将日子过得梦幻。
而金莲有生以来,大概从未触碰过如武松溪这般令她称心如意的男子。
倘使武松溪如了她所愿,当下便将这生米做成熟饭。
待得夜夜逍遥,如此那般天长地久下来,当金莲品尝够了那份迷人甜头,届时,定然又该将心思放进柴米之中。
届时当她回想起今日这番如梦幻般言语,必然对自己无法理解。
继而便开始一味地对自己男人整日挑事,兼并着嫌这嫌那,先前所有爱恋尽归尘土。
此刻时辰已经晚了,金莲和武松溪毕竟一连吃喝了小半日,当下二人身子疲乏,便相偎相依躺倒在床里,准备歇上一觉。
金莲心中欢喜,想着:一觉醒来,我再对这心尖肉肉撩逗一场,不怕他今夜再不助我做成个大女人。
金莲念及于此,缓缓闭起双眼,渐渐地,意识朦胧。
也不知过了几刻,武大气喘吁吁地从外卖炊饼归来。
金莲甫一听见声音,她登时在床上炸起,见武松溪已经睡熟了,便夺门而出一路从楼梯上轻脚跑下。
刚是将武大肩上的担儿放到一旁,忽然灵机一动,道:“今日我娘来家过寿来着,近来我娘因着实在年老体衰,以致于旧疾频发,偏生我娘与二郎吃酒时不巧伤了腿脚。”
“大郎你且去我娘家里照顾她一两日,替我好好侍奉她老人家,我这……我这做闺女的一场,总也得多尽尽孝心不是?”
武大郎今日生意火热,一整天下来将炊饼全部卖光,好不容易苦撑到终于回家了,一连喝了四大碗热水。
他气息尚且还未喘匀,点头道:“也是难得你有这一片孝心,我自会去帮你好好侍奉娘,可我实在太累,等我先歇上一歇再去也不迟。”
金莲满心想将他尽快支出去,武大郎在家中哪怕逗留一刻,她心中也是受不得。
金莲勃然大怒,当即在武大郎身上连踢两脚,道:“让你去便去,歇个屁!若是去的迟了片刻,你自己看着办。”
武大郎纵然千万般无奈,但也只得依命行事,当即便逃难也似的出了家门。
金莲倚在门上,望着武大郎一路走远,方才安心回房内。
将迎儿叫了过来,把桌上尚且还没有收拾起来的碗筷,一股脑聚拢在一处。
对迎儿指手画脚道:“全都收拾了去,你带上两块炊饼和羊肉回屋吃去,至明日卯牌时分之前,不许出来。”
金莲一番指点江山完毕,才肯回楼上。
迎儿独自忙活了一番,才一言不发地回屋了。
迎儿忘了带水,在屋内吃炊饼时险些噎得昏了过去,但又着实不敢开门走出,只得是硬往肚里吞。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听见她金莲小娘在楼上香闺里娇笑连连。
不成想,这更是催发了她的口渴。
如此这般撑着挺着,最后终于算是睡了过去。
一路下来,时至晚夕。
其时明月在天,夜幕高耸。
具体已是酉牌时分,丽春院。
不知这应伯爵又是在哪里混了一顿吃喝,酒足饭饱之后,鼓着肚子从店内一楼西边一条狭窄过道里,风风火火地走至东边最尽头的一间香闺门前。
他二话不说推门而入,看见李桂姐正斜坐在榻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火急火燎地坐了过去。
他确定房内四下里确实无人之后,伸手在李桂姐背上轻拍了拍,微笑着将头枕在李桂姐香肩之上。
他正乐得其中欢喜无尽,李桂姐对此却是一反常态。
只见李桂姐面若寒霜,语气里无一丝悲喜地道:“我知道,晌午时候你就已将礼送到那武都头的住处了,我只问你,武都头都说了些什么?”
应伯爵见李桂姐说起那武松之时,似乎她目光里满是白月光,于是应伯爵便心中生妒。
但他又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李桂姐瞧出来,只得是强撑着和颜悦色道:“那武松收了咱那么多礼,却还能说什么?”
“那武松还大英雄呢,啊呀!无非也就是个见钱眼开之徒罢了,他无非就是说些客套话罢了。”
“啊呀!不去可不知道,武松的嫂嫂长得那叫一个俊俏,身形修长且白嫩,看得我险些口水都流淌下来。”
“姐你说,他们这叔嫂二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对的,偏生那武大还是个三寸丁谷树皮,姐你说他叔嫂二人之间……”
话音未落,李桂姐脸色陡然一变,伸手一把死死抓住他衣领。
大怒道:“够了!都已是半月有余了,每逢我和男人打交道,你就如此阴阳怪气说三道四。”
“应伯爵你是不是将旁人都当成傻子啊?你这厮究竟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