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街花子虚府上之人。
此话甫一脱口,武大家门前众士兵及王婆茶坊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眼见这妇人穿金戴玉珠光宝气,她既是花子虚府上之人,却不是花子虚的娘子又还会是何人?
话说锦夏方才在县衙门口与武松相遇时,甫一得知那名叫潘金莲的妇人病重,立时便回天汉桥边向李瓶儿禀报。
其时李瓶儿已拆卸了穿戴,赤身躺在大红锦帐内等候武松前来。
她从锦夏口中得知此事之后,立时便将身上紧紧盖着的香薰鸳鸯被用力一把掀开。
在镜前一番匆忙穿戴,命欢儿立即备上厚礼,乘轿前往紫石街。
此刻韩队长得知来者是武松的至交好友,于是便命部下进入房里禀告去了。
他见这李瓶儿如此貌美如花活色生香,当下心中馋得很,好生觊觎这李瓶儿。
他便自曝来历,用话接近李瓶儿:“花老公公从东京城搬至清河县已有几年光景,想当初他老人家辞世之时,本官也是去送别了的。”
“本官说心里话,小娘子当真好生花容月貌,本官看在眼里,便如赏画一般。”
“其实咱二人今日在此相见,也算缘分一场,不如今日便由本官做东,请小娘子吃两杯,叙叙旧,不知意下可否?”
李瓶儿从小至大都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韩队长甫一开口,她便已将韩队长的心思摸得门儿清。
李瓶儿认真瞧了韩队长两眼,见这韩队长既不模样俊朗,也不身强体健,况又仅仅是个普通士兵,便根本没理他。
既不答话,也不看他。
韩队长既是吃了闭门羹,心中也是有数。
待得部下从里面禀告回来之后,他便很是识趣地闪避到一旁了。
武松和武大郎二人从门内走出,将李瓶儿迎进房内。
王婆茶坊内众人看着李瓶儿都看得呆了,郓哥顺势从王婆手中逃出。
一面收拾着散落满地的脆梨,一面轻声说道:“这小娘子长得实在好看!”
王婆也是一时看得忘情,轻轻点头,一再地上下打量着李瓶儿。
李瓶儿本就是大户人家之人,此番又带着厚礼登门造访,使得武大一家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李瓶儿跟随武松走进房内之后,便命锦夏将抱在怀里的箱子放在桌上,并亲手将箱盖掀开。
内里共装有八只大元宝。
又有金玲珑草虫儿头面一对,又有银丝鬓两支。
以及银点翠寿山挑心、鸳凤吉头钗、金镶玉嵌宝玲珑福字簪各一支。
李瓶儿一番盛情,对潘金莲说道:“今日妹妹来得匆忙,事先并不知嫂嫂身患重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万望嫂嫂笑纳。”
潘金莲看着箱内物事看得呆了,犹记得先前丽春院的李桂姐和狮子街的西门庆各自送来过一次厚礼。
他二人所送,虽是大不相同,但都是好模好样的值钱物事。
却都与今日李瓶儿所送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潘金莲连忙说道:“我与妹妹素未相识,怎敢受此大礼!”
李瓶儿冲着一旁的武松嫣然一笑,将双手搭放在潘金莲肩上,道:“我与你家叔叔交往不浅,脾气也是相投的很,再说了,你家叔叔帮我解决了那么多的难处。”
“妹妹我即便是和嫂嫂先前并不相识,但今日妹妹既然是来了,咱二人便就相识了。”
李瓶儿说到“你家叔叔帮我解决了那么多难处”这句话之时,给武松递过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武松明白李瓶儿所说的这“难处”,究竟指的是什么。
若是如此说,武松岂非夜夜都在帮她解决这“难处”?
潘金莲以为武松在这段时日里与人交好,于是心中欢喜。
潘金莲暂且便将李瓶儿所带来的厚礼收下,热情邀请李瓶儿坐下吃两杯。
潘金莲吩咐武大郎和迎儿将酒菜端上饭桌,恭请李瓶儿上坐。
她不停的对李瓶儿笑脸相迎,不断的对李瓶儿盛赞。
今日之事,一扫潘金莲先前所有病痛,俏脸儿上容光焕发。
武大郎坐在一旁说道:“我家兄弟回来了,夫人又如此赏脸,登门送礼,娘子的病顿时便就好了。”
潘金莲端起酒杯和李瓶儿碰撞一下,笑道:“妹妹,这杯酒嫂嫂敬你,今日嫂嫂得了妹妹这般大的人情,嫂嫂铭记于心。”
说罢,潘金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瓶儿虽是笑得意兴阑珊,但她其实始终仔细查看潘金莲的身姿和秉性。
先前她听锦夏详细描述过这名叫潘金莲的妇人,当时便深感潘金莲这人不简单。
今日亲眼得见,果真不假。
这潘金莲委实长得俊俏,容貌如花似玉,为人机敏得体。
将她放进娘儿们堆里,实在是一个出类拔萃之人。
李瓶儿始终查看她,起初并未作出任何出格举动。
当她看见潘金莲频频起身为武松夹菜之时,眼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一旦是打情骂俏起来,就连旁人都置之不顾。
只听得潘金莲这么说:“叔叔这些时日始终不在家,奴家想念的很,从今日开始,总算是好了。”
武松道:“我住在县衙里时,又何尝不是思念在家里的美好时光?此后若是李知县再让我离家,我是万万不肯的了。”
潘金莲道:“你心中明白便好了,反正奴家就算是将你大卸八块,也要把你这十块八块的紧抱在怀中,不让你离开奴家半步。”
他二人一个说一个笑,想必是桌子下面又是另一派别样的大好春光。
不料武松正要谈笑风生,李瓶儿竟是当场脸色一变,起身离座,猛然坐在武松大腿上。
桌上几人见此,都是一怔,万分震惊地看向武松。
只见李瓶儿将长腿一翘,架起二郎腿,伸手从盘中夹起一片羊肉,很是宠溺地喂进武松嘴里。
末了,莞尔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既是妇人在跟前,又哪里有自己辛苦动筷子之理?”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旁人,就连武松自己都是心中轰然一震。
武松木然,机械式地嚼着李瓶儿喂进他嘴里的羊肉。
心惊胆战,小心看向潘金莲。
潘金莲此刻俏脸儿上由晴转阴,一对美眸死死地盯着李瓶儿。
心中怒火已燃,但她又不想在武松面前撒野。
于是便只是这么干看着,嘴里都已无酒菜,只是干吧唧嘴。
李瓶儿故意逗武松,道:“这些时日以来,几乎顿顿奴家都是这般喂你。”
“怎么回了家之后,反倒是如此不自然了呢?嘿嘿!奴家猜想你莫不是在嫂嫂面前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