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拱极和武松相视一笑,李拱极轻拍了拍武松的肩膀,道:“武都头,时辰已不早了,你先行回府上吧。”
武松冲着李拱极和王天候一抱拳,告辞而去。
李拱极和王天候望着武松的身影逐渐消融在眼前的昏暗夜色里,二人心下大为感叹:人常说自古以来英雄情长气短,就便本事再是滔天同样也会为情所累。
武松进入县衙以来的所作所为,再一次印证了这条真理。
且说武松离开李拱极府上之后,骑乘良马一路向天汉桥边行去。
此时夜幕高耸,明月高照,树梢上的积雪已然逐渐融化,结为片片冰晶。
行至半路时,忽见一匹快马迎面行来,马上坐着的两个人看起来很是眼熟。
武松定睛细瞧,看清楚之后发现竟是西门庆府上的管家玳安及小厮来旺。
玳安与来旺二人从狮子街一路行来,正往天汉桥边行去,甫一看见武松,玳安立刻拉住马缰。
“武都头,实在太好了,能够在此地偶遇你,省的我折腾一大圈了。”
玳安跳下马来,连忙向武松作揖。
武松一笑,问道:“时辰都已这么晚了,你二人不在府中好生呆着,出来胡乱走动做什么?”
玳安冲着来旺比划着,来旺似是刚刚一觉睡醒,很是木讷地从身后拎出一方食盒,递到玳安手中。
玳安满脸堆笑,说道:“武都头,我家老爷吩咐我等为你送去一食盒上等点心,都是极好极好的,万望您收下,慢慢享用。”
武松摇头笑道:“西门大官人他实在是太客气了,年节之时他送了我整整两大箱厚礼,满打满算还未过七日,结果他又有厚礼相送。”
玳安的手脚很是麻利,主动将食盒挂在武松的马鞍边,双手抱拳道:“武都头,夜色已深,马滑霜浓,请慢行。”
武松一路回到家去,走进院内,随意将食盒放到锦夏手中。
锦夏拎着食盒向膳厅走去。
武松原也没将这食盒放在心上,但他眼角余光一眼瞥见食盒的盒身之上绘了个“龙凤呈祥”的图腾。
画工精巧,雕琢精妙。
于是武松便命锦夏将食盒拎至李瓶儿房内,他走进房中,见李瓶儿已经躺在被窝里熟睡着了。
他在桌前独自坐了片刻,心中回想着方才李拱极所说,李拱极谈及的那些天下大事他其实无时无刻不记挂在心。
可他毕竟是在这小小的清河县内,且又无心与卢俊义和林冲等师兄弟们干上一番轰轰烈烈的千秋霸业。
他至多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将盒盖掀开。
只见食盒内总共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里都摆放着精致美味的上乘点心糕点。
有如雪花般白净,有如脂粉般艳丽,有如翡翠珊瑚般斑斓。
随意拿起其中一块放进嘴里,品尝着滋味甜美,口感极佳,他轻声笑道:“这个西门庆啊,也真是难为他了。”
因着食盒内总共有上中下三层,所以武松便将手伸了进去,将上、中两屉依次拿出,定睛朝着最下层看去。
只见最下面那一层里赫然插放着一张纸条,他心下满是狐疑,伸手将这张纸条捏了出来。
他将其放在烛光下定睛细瞧,心想:一盒好端端的上乘点心,何以会放有一张纸条?岂不是大煞风景?
他将纸条全然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楷。
字迹清秀,落笔成诗,一眼便知此为女子的字迹。
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明日戌时三刻,在天汉桥边附近的南面第三棵槐树下的民宅里相见。玉楼亲笔。
武松在看见“玉楼亲笔”这四字之时,心中猛然一凛。
他手中紧紧捏着纸条,心中想道:这张纸条多半是孟玉楼偷偷放进去的,她这人冰雪聪明,行事沉稳。
啊呀!想来也是,倘若她想要给我捎信,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时之间,孟玉楼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荡漾开来。
想起年节之时的那天夜里,他二人在照壁后面玩了一场。
越是回味,双腿越是发软。
他警惕地看了眼躺在被窝里熟睡着的李瓶儿,随手就将这张纸条扔进灯火里。
这张纸条旋即便被烛火包围,烧成一片灰烬。
以此就能够见得,孟玉楼在嫁给西门庆之后,眼下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培养真正知心可靠的贴身丫鬟。
否则她也大可不必如此。
倒是孟玉楼在纸条里面写的“天汉桥边附近的南面第三棵槐树下的民宅”,令他极为好奇。
按说天汉桥边一带他很是熟悉,周遭附近大概都住了些什么人,大概有几房几舍,他都心知肚明。
那么,南面第三棵槐树下的民宅究竟又是何人的?
武松一拍大腿,转身向房外走去,打算离开家,去一探究竟。
却在此时,躺在被窝里熟睡着的李瓶儿呼唤他道:“官人,你何时回来的?”
武松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李瓶儿睡眼惺忪,正打着哈欠凝望着他。
武松憨笑着挠挠头,走到床前,将手伸进被窝里给她瘙痒,颤笑着道:“老实说,你是不是一直等我回来呢?睡觉睡得这么轻。”
李瓶儿俏脸儿羞红,匆忙捂住双眼,羞怯道:“官人你真坏,奴家才没如此。”
武松将身上长袍脱去,笑道:“你究竟有没有如此,待我一探究竟便知。哈哈!”
狮子街,西门庆府上。
庞春梅独自站在吴月娘闺房里整理衣柜,她早已困得上眼皮直打下眼皮。
打算在盆里洗干净了抹布,将柜顶擦拭最后一遍便回去睡了。
稍顷,当她双脚踩着凳子直起身来时,隐约听见外面院中似乎有打人声和哀嚎声。
她起初还以为可能是实在太困听错了,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她快速从凳子上一脚跳下,连手中的抹布都来不及放下,匆匆忙忙跑到门口。
推开门来,朝着远处的第二进院里远远望去。
只见管家玳安和府上小厮们齐齐聚集在墙角,正是冲着蜷缩在墙角之人拳打脚踢。
她回过头去一看,只见来旺手中紧握着两只竹筷,正风风火火地朝着前面行去。
她轻声唤道:“来旺,发生何事了?”
来旺十万火急,别人倒也罢了,可问他之人恰恰是府中谁也不敢招惹的春梅姐。
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