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宏盛还是第一次遇到买铁渣的客人，这简直就像是到剪头发的铺子里买地上的碎发一样奇葩。

林问不管吴宏盛的目光，买铁渣他也是本着省些银子的打算，只要是铁，对他都可以。

吴宏盛这下犯了难。

按照大商的物价，铁25-30文钱一斤，而富含杂质的废铁渣显然不可能按照这个价格。

实际上定什么价格，吴宏盛都觉得不太合适，思来想去，他决定和林问打个商量。

“林兄弟，就单卖废铁渣，我也方便定个价格。”

“要不这样如何，你买一件铁器，我送你十几斤废铁渣。”

林问听到这提议，觉得也行。

天材铁匠铺的铁器大致分成兵刃和农具，兵刃挂在墙上，农具则摆在地上，或是靠在墙边，林问不会使用兵器，但农具更加用不上。

挑来选去，他忽然眼前一亮，从墙上取下一把直刃的长刀。

这种直刃刀，在他的家乡叫做唐刀。

“这把刀多少钱？”

“林兄弟好眼光，这是我的出道之作，采用的城北山中的精铁矿打造而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你出道很久了吧，它怎么还挂在这儿。”

“……宝刀识英雄，说明它一直没有遇到懂得它真正价值的人啊。”

林问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卖不出去”说的这么好听，他叹了口气，问了价格，最后以五百文成交。

作为赠品，林问除了配套的刀鞘，一瓶吴宏盛自己调制的刀油外，还拎走了二十斤废铁渣。

废铁渣撒些盐，有滋有味，他大吃五斤，才出门去了鹤轩武馆。

“林师弟来啦，我们正要开练呢。”

“继续努力，天天进步，说不定能早一些入门心法。”

李六如往常一样对林问热情以待，可林问才走进师兄弟们队伍里，就被大师兄石凯给揪了出来。

“林问，你出来，别练了。”

“师傅叫你过去。”

林问点了点头，走进大堂，崔鹤轩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堂中央，捧着一杯清茶。

“师傅，我来了。”

“入门了？”

林问点了点头。

“师弟他心法入门了？”

随着林问一起过来的石凯，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

“师弟，借手一用。”

他抓住林问的手，感受到了脉搏之中内气绵延，正是心法入门的特征。

“这……我当初都用了两个月。”

崔鹤轩应了一句：“人外有人。”

答完石凯，崔鹤轩将目光聚集到林问身上，问到：

“你既然心法已经入门，接下来有何打算？”

“心法不影响武者品阶的评定，入门后的内气，足以支持踏风步，若你想要早些升为一段武者，可先将心法放一放，继续钻研你的本家行当。”

“你当下的身份只是伙计，大疫不见尽头，流民日益增多，城中人对流民的不满也日渐高涨，待到乱时，贾三定下重手，若能在县衙谋个差事，更妥当些。”

崔鹤轩这次把话说的明白了，大疫还在继续，流民络绎不绝，短打帮之类组织的出现，抢占了本地人的生存资源，让江陵人对流民逐渐不满。

现阶段，县老爷还只是对没身份的流民下手，如果情况继续恶化，说不准连他这种得了伙计身份的，都要遭重，如果能评定上一段武者，进入衙门，哪怕当个小吏，也是衙门的“自己人”。

林问思索后，意识到越是乱，外物越靠不住，当下最急需的肯定是提升实力。

“师傅，弟子斗胆问一句，您会使刀吗？”

这话给崔鹤轩问笑了。

“你想学刀？”

林问点了点头，踏风步本质上是以速度为主的身法，没有侧重破坏力，既然得了把直刃唐刀，不妨试试再学一门刀法，弥补短板。

崔鹤轩瞧见林问点头，又问道：

“月棍年刀，刀法要入门，比调气法更为困难。”

“你踏风步都没练的明白，就要再学一门武艺。”

“不怕快刀切葱两头空？”

林问明白崔鹤轩的意思，修武异常耗费精力，仅是入门就需要数月，几门同修，精力必然难以顾及。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金道理，对他而言却不是。

“师傅，打柴总得先探路，熟水才能划好船，弟子只是想先了解下，以备日后修行。”

“踏风步注重速度，弟子觉得需一门武功与之互补。”

“近日正巧得了一柄刀，便请师傅赐教。”

瞧见林问这般坚决的模样，崔鹤轩摆了摆手，招呼石凯过来。

“去把书架上那本《破云刀》拿来。”

石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很快就拿回了一本书籍。

只是这本和装订规整的调气法不同，这一本连封皮都没有，像是手写好，然后用针线随意装订了一下，保证不会散架。

“你想要一门与踏风步互补的功法，为师这里正好有。”

“不过，为师暂时不会教你，你带回去先看，什么时候看懂了，什么时候为师再教你。”

接过崔鹤轩递过来的功法秘籍，林问瞧了眼上面的字，宛若看外语。

“师傅，我不识字啊。”

他有些为难，崔鹤轩则嘿嘿一笑：

“岂不正好，等你能认出上面的字，踏风步也该练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学了解透彻的刀法，事半功倍，不正合你的意愿吗？”

林问一时语塞，只得先谢师傅。

再回过身时，他对上了李六的视线，后者一副见到天天一起鬼混的同学，期末考了第一的表情，惊诧、欣喜、疑惑、不甘，等等情绪糅杂到了一起，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

“你怎么会这么快，你怎么会这么快啊！”

黄昏时分，李六还是如往常一样送林问离开，可他的脸上没了笑容。

“我本身有武功底子，所以练得快些吧，放心，杂活儿我还会帮你分担的。”

林问打了个哈哈，这幅态度反而让李六更不甘心。

“我不怕吃苦，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我又是垫底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停在了门栏内，赌气道：

“哼，今天我就送你到门口，我要回去加班加点，我就不信了！”

林问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

林问离开后，李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过身，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瞧见什么都没有后，叹了口气，关上门。

正对武馆大门的街道里，短打帮的殷善从拐角探出头来，一旁的下属询问道：

“我观察了几星期，那小子与林问走的最近。”

“那小子也是流民出身，资质低微，不受崔鹤轩重视，整天干些杂活，绑他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