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寨修路的动静很大,这一次黄岩和赵卫国是真正动员了全村的力量,不管是男女老幼,但凡是有能力的,都上场去修路了。
这是一条二十几公里的路。
其实如果以现代修路的方式来说,二十几公里的路,有四十几万打底,哪怕未必能修成,但是也不会很难。
但是关键是从龙山到平安这段距离,等于出了镇区就是尽了山,一路走下来,基本上都是山路。
山路是崎岖的,也是险峻的。
当初是因为村村通的硬性政策之下,才修出来这条村道,但是为了修通这条村道,上面最少用比普通公路多三倍以上的成本,才修出来了这条三点五米宽的村路。
虽然如今只是在这条道路上拓宽路面的距离,最少能让运输的大货车通过,但是很多地方是需要挖掘的,而且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添补的,弯弯绕绕的,山崖边上最难,往里打就要爆破。
这条路修的很艰难,在加上他们没有多少钱,只能以人力来代替,尽可能人力代替的工作,都是人力来做。
而这让很多人看到了一点,人力能胜天,决心总比困难要厉害得多。
这也让龙山见识到了平安寨的决心。
龙山。
镇府的一个办公室里面。
“平安寨修路了!”
“这老黄头是不声不吭干大事啊!”
“他全村动员,乌泱泱的几百号人干活,那情景有些壮观的!”
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个人,他们有些苦涩的对视。
“修路是好事,但是在这个时候修路,咱们的黄支书看来是铁了心不愿意离开平安村寨啊!”一个三十多岁出头的男子带着一双眼睛,斯斯文文的,如同一个教书先生。
他就是龙山镇府上任没多久的一把手。
秦山岳。
他来龙山是为了让龙山脱贫的。
金和县全县上下都凝成一股,正在打响一场脱贫攻坚战,而龙山是最难啃下来的骨头,作为青年干部的标兵,他就来了。
来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困难。
但是来之后,他才发现,困难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多得多,这个镇区的百姓是真的穷,穷到了骨子里面。
想要完成脱贫的工作,他需要慢慢来。
不过前几任的镇长倒是做的还算是合格,特别是在贯彻异地搬迁的政策上,工作的做的很细致。
好几个贫穷村落都从大山里面搬出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看到很好的效果,但是搬出来之后机会会更多一些,而且镇府也在着手准备促成一些产业发展。
而平安寨村是全镇最穷,也是最难的一个村落,这个村落不仅仅坐落在群山拥抱之中,出入困难,交通不便,而且民风还比较彪悍。
前后下去了好几个扶贫队伍,三任的第一书记,没有一个能做的长久的,大部分工作都没办法铺开。
这让镇府十分头疼啊。
“咱们夏国人就这点念想了,老死不离家,人离家就命贱!”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人,他听到秦山岳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刘文辉,刘副镇长,他微微苦笑。
“秦镇长,这也怪不得老黄了,老黄本身退休了,他可以过着轻轻松松的退休生活,就算返聘,以他的能耐和在这行做了这么久的经验,轻轻松松能拿到县局的返聘,当个顾问没问题!”
这个有些挺着腰杆子正直的中年叫涂庆国。
涂庆国算是龙山土生土长的干部,从一个村干部,到村支书,到现在镇府常务副镇长,这条路他走了三十年了。
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现在看起来起码六十岁了。
他对龙山那是知根知底,甚至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落后,有多贫穷,可他没办法。
他能做的都做了,当初油茶厂是他跪着求来的,镇上几个工厂都是他千方百计的请来的,可这也很难改变龙山镇的现况。
涂庆国对于平安寨的情况了解的更加透彻:“其实也就还有老黄镇压这,不然平安寨还真难弄,这村寨看上去距离镇区域不算是很远,毕竟最远的起码有四五十公里的山村也有,但是这个村寨地理位置却显得十分不一样,在没有村村通的公路之前,他们和外界的沟通很少,另外因为这是一个多民族居住的村寨,所以集合了不少民族的风俗,更加难管理了,一直都有些放养的意思!”
他苦笑:“这些村民很多以耕种和打猎为生,性格都显得彪悍些,而且缺乏法治知识,你知道吗,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我那时候去他们村寨调研过,他们村里面的媳妇,有两成是通过人贩子买来的,后来经过了一次狠打,才有了一些收敛!”
“早些年,村民械斗这种事情本该消失了,可他们村还能闹出来了,咱们镇府,有时候都只能只眼开只眼闭!”
刘文辉也在叹气:“后来黄岩回去当了村支书,赵卫国的思想进步了许多,才有了现在比较平静的平安村寨,不然早些年,三五天就能给你闹出点事情来了,你更难受了!”
“先不说这些,这些情况,我都有了解的,我也明白,治理平安寨需要耐心!”秦山岳摆摆手,他沉思了半响,道:“但是我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平安寨在这时候发动全村修路的工程,为的是什么?”
“多半是因为平安寨那个大学生回去种地了,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觉得这大学生如果能创业成功,说不定平安寨能避免异地搬迁的结果!”
涂庆国说道:“我看黄岩和赵卫国那老家伙,对他们村里面的那个大学生倒是很有信心啊,一百多亩的蔬菜温室大棚种植,单单是补贴款就拿了国家的三十多万,不过做的倒是的确是正事,工作组去审核的时候,拍了一些照片回来,不像是糊弄人来骗取补贴款的那种,应该是真想要种植蔬菜大棚!”
“这点我可以证明,我也下去看了,一百多亩地,都盖上大棚了,还是县里面专门该温室大棚的于老板来修建的!”刘文辉说道。
“盖大棚,穷三年!”
“这可不好弄啊!”
几个人面面相窥。
秦山岳皱眉:“这些年咱们金和在蔬菜大棚上吃了这么多亏,他黄岩难道看不到吗,在平安寨搞蔬菜大棚种植,这地方本来在种植上就很亏,单单是运输成本就能比别的地方高出一截,就算他种植成了,也很难赚钱,这有点奇怪啊!”
“我也奇怪,黄岩那老东西,那是多精明的人,一般人可糊弄不了他,而且他这次是把脸都不要了,为了修路,亲自去县工程队刷脸请了人家的挖机来干活,而且还是没给钱的,也就是他那张老脸,一般人未必能请得来!”有人说道。
“其实要是平安寨能翻身,或许也不是坏事!”秦山岳苦笑:“目前来说,我们龙山没有能打开局面的产业,这样下去,始终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对涂庆国说道:“要不咱们下去看看,不管怎么说,这是值得嘉许的事情!”
“现在吗?”
涂庆国摇摇头,道:“我认为还是要等等,现在下去,老黄那老家伙都准备不要脸了,能扯一分就扯一分,我们一下去,不得缠着我们啊,我们不是不想多给他一点支援,关键是我们镇府都没有余粮了,没办法给他支持啊!”
“也对!”
秦山岳苦笑,整个镇子都穷,哪里都需要用钱,他是真没办法帮忙啊。
“那就再等等!”
秦山岳想了想,说道:“不过还是要密切关注,不管如何,这种农村创业是我们镇府应该大力支持的,支持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脱贫致富!”
他问:“对了,那个平安寨的大学生挺有魄力的,不管他能不能做成,起码去做了,这一点值得认可,如今很多人在外面成就了一番事业,却一心想要脱离故乡,愿意回到家乡来发展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人其实我认识!”
涂庆国道:“以前他读书的时候,我给他颁过一次奖,在龙山中学读初中的时候就是少有了尖兵学生,他叫赵犇,刚好和我儿子是同一届的学生,以前天天听我儿子提起他,所以我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秦山岳闻言,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赵犇,那个犇?”
“三头牛的那个犇!”
“赵三牛!”秦山岳的脸色有些复杂起来了,一阵白的一阵红,有些苦涩,又有些想要打人的冲动。
“秦镇长认识他?”
刘文辉看出了秦镇的面色不太对,便问了问。
“有过一面之缘吧,这孩子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可是金和三中的齐天大圣,差点没有把天都捅破了!”秦山岳恢复了平静,微微的苦笑:“他和我们家也有点渊源!”
他心里面苦笑,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躲也躲不掉。
不过……
他既然回来了。
那么有些事情估计也该翻篇了吧。
想到这里,秦山岳忍不住捏捏自己的太阳穴,他们老秦家和赵三牛之间,冤孽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