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车票,抬头望着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是和楚子航坐直达飞机一同前来的。
路明非去程的飞机票是叔叔婶婶买的,这夫妇本来想给他订一张楚子航的邻座,结果一看那头等舱三倍的价钱,顿时千万般壮志豪言都化作鱼刺卡在了喉头。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最后婶婶一咬牙,给路明非定了张红眼航班的商务舱。
路明非倒是对这些不怎么关心,对他来说享受有最好,没有也不碍事。要是贪图享乐他早就烂死在冥王圣殿了,哪还用得着每天打生打死的。
只能说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估量。
在拒绝了婶婶塞给他的大包小包后,路明非就背了个电脑包拉着个旅行箱轻装上阵。
“真想自己送你去啊,不过还得飞俄罗斯。”古德里安教授在电话里惋惜地说,“不过别担心,诺玛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古德里安教授是未来负责带路明非的资深教授,据诺玛在邮件中介绍,他曾经教导过最卡塞尔学院历史上优秀的A级学员。
诺玛委实是个出色的秘书,三周之后一个极大的信封袋送到路明非手上,从护照到行程单,一应俱全,附送一份《卡塞尔学院入学傻瓜指南》,下面还标注了“路明非版”。
路明非严重怀疑是校长那个老东西借机报复自己。
不过虽然看着可笑,这份指南却却相当好用,一路指导着从没出过国的路明非来到了芝加哥火车站。
就在路明非到处张望着,准备找人问路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路明非。”
一身英伦打扮的楚子航站在远处的指示牌旁边向他招了招手。
“师兄怎么还在这等着呢?”
楚少爷的飞机一天前就落地芝加哥国际机场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已经在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了才对。
“学院发邮件说CC1000次列车延时,正好今晚把我们两个一起接走。”
路明非扫了一眼楚子航,发现他连行李箱都没有,就背了一个包。
“你怎么带的东西比我还少?”
“家里人说缺什么到了学校再买。”
……
夜色浓密,候车大厅里就剩下他俩了。
路明非从火车站的落地窗往外望去,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夜幕降临了芝加哥,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灯闪亮。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远处的钟声。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的教堂,路明非闭着眼睛哼起了歌,他想到了月下荒原和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
那轮月亮大的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他们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
路明非很清楚自己未曾见过这些疯狂,瑰丽而又真实的画面,但他清楚它们来源于谁。
一轮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缓缓升起,月光泼洒进来,仿佛扑近海岸的潮水。
整个候车大厅被笼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的靠背上,他歪头向身旁看去,一个男孩就坐在他边上,抬头迎着月光。
“路鸣泽?”
“是我呀哥哥。”
“你到底是什么?”
路鸣泽笑笑,没有回答路明非的问题,只是问道:
“交换么?”
路明非皱了皱眉头,没听懂这臭屁小孩在说什么。
“交换什么?”
“你读过《浮士德》的,对吧?”
路明非点点头。
“魔鬼靡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赌,靡菲斯特成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靡菲斯特令浮士德满足于俗世的快乐,主仆关系就解除,而且浮士德的灵魂归魔鬼所有。
我的条件和这类似,我和你签订一份契约,我为你实现愿望……”
路明非冷笑打断他的介绍:
“能把奥丁和尼德霍格打包做掉吗?”
路鸣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哥哥你的愿望会世俗一点嘞,什么香车美女宫阙楼阁之类的。
……实不相瞒,哪怕是对于我来说,做掉两个这种级别的家伙也有点超标了。”
“那我要你作甚?”
“咱们可以徐徐图之嘛,比如,先把四大君主给弄死,夺回这帮乱臣贼子身上的东西。这个我可以打包票没问题。”
“好像有点道理,“路明非想了想:“它们八个加在一起有尼德霍格多少的实力?”
“……大概四分之一不到?毕竟它已经被奥丁抢走一半的力量了。”
路明非用除法简单算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那一对一有的打,我只要抓到落单的我就能给它们挨个弄死。”
“不错的想法,可惜四个王座上的都是双生子,一般抱团打架。”
路明非想想也对,街边的小混混打架还要摇人呢,这四大君主听起来牛逼哄哄的,开片也肯定得叫上兄弟姐妹。
“而且它们还有合体技,兄弟齐心那是其利断金呐。我知道哥哥你勇猛无双,但遇上这种嘎嘎强的对手恐怕也得暂避锋芒。”
路鸣泽苦口婆心地说着:
“而这种时候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啦,人家能摇人哥哥你也能摇我呀。咱兄弟俩双剑合璧那绝对是天下第一。”
路明非可不会被他给忽悠:
“我看校长就挺合适,那一身孤强的气质以前准是个屠龙圣手。人家卡塞尔学院主打的就是个屠龙,专业的事情自然要找专业的人帮忙。”
小魔鬼也没再继续劝说,只是耸了耸肩:
“希尔伯特·让·昂热或许是个优秀的屠龙者,但他却不是那个被选中的英雄。”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行人脚步声,骑车鸣笛声,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声音,大都会的一切声音都有,两名警卫靠在门边打瞌睡,远处的赛百味依旧亮着灯。
路鸣泽再一次消失了。
“车来了。”
楚子航从长椅上起身。
路明非听见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楚子航说的没错,一列火车刚刚进站,车灯的光芒在月台上扫过,凌晨两点,在一个没有加班车的夜晚,CC1000次快车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