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身穿布衣，手里拎着挎篮，笑吟吟的往门外走去。

这副装扮，何默相信自己断然不可能认错。

可是，为什么？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何默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小心翼翼的踩高，将灯笼挂在了门上。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去县衙看看。

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日上三竿，人们早早的就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劳作。

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忙碌着，脸上挂着笑容。

何默独自一人行走在人群之中，表情阴沉，全然是异类。

昨晚就是这些人，撕咬同类，向自己发动攻击，又被自己杀死……

搏杀时候的触感，残留的记忆，无比真实。

但他们现在都好端端的，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三文一个，怎么还涨价啊！”

“……哎呦，你看看你，摔着了吧……”

“……我跟你说，刘寡妇那可是真润呐，昨天晚上我……”

街道四周声音嘈杂无比，何默一遍遍的扫视，却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大一丝一毫的异样。

难道真是自己糊涂了？

就在这时，他远远地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的茶摊边，昨日曾经见过的那位名叫韩肖的老道，正在喝茶。

“道长，早上好啊。”

他立刻上前，打了个招呼。

老道回过头，并无惊讶的意思，轻声笑了笑。

“何捕快，今日无事，可也是来品茶的？这叁芒县虽是偏远，但茶水却别有一番滋味。”

“在下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让道长笑话了。”

何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接过老道递来的茶水，无奈的说道。

“本道观你面有疲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道士仔细地打量了何默一番，颇为疑惑的说道。

“没什么，都是些家事，让人心烦。”

何默不动声色的糊弄了过去。

这里的所有人都给他怪异的感觉，面前的道士自然也不例外。

前一夜那尸山血海的场景，实在让何默内心大为震撼，他已经暗自决定在弄清楚叁芒县的实情之前，不轻易对他人开口了。

“原来如此，怪本道多嘴了。”

老道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笑着回答道，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今日还需筹备中元节事宜，且容本道先一步告退。”

说完，他轻轻一甩道袍，大步离开。

何默端起茶水，细细的抿了一口，却感觉与自己在府衙喝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人人安乐，既无鬼魅，也无厮杀。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何默放下茶杯，直奔县衙。

然而这里的情境也正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毫无异样。

县令拉着何默一通吹水，各种夸大自己在任期间的政绩，隐晦的吐了吐苦水，就真真如同一位一心想要攀升的官员，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何默，让知府大人知道自己的才能。

等回到了客栈，已经是下午了。

何默抬头瞄了一眼太阳，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他急匆匆的骑上了马，直奔城外！

沿着来时的路，他仔细地寻找着。

时间是对的上的，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应当能够看到……

然而一路寻来，他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奇怪，难道猜错了……”

何默停在了自己前一日，为女孩挖坑埋尸的地方，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里的泥土平平整整，哪里像是曾经被人翻动过的样子？

山林四周安安静静，连飞鸟的鸣叫声都听不见。何默独自站在路边，正要重新上马。

谁知下一刻，一阵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却忽然幽幽飘来。

他的心里一紧，立刻循着气味的方向找了过去。

面前的景象却还是让他惊了一下。

只见路边的林子里面，空地已经被鲜血浸透，泥土成了泥浆。

一具新鲜的骨架被野兽撕扯的七零八落，零零散散的摆在了这里。

那件粗布衣服已经成了破布条，上面沾满了未干的血。

她的四肢全部被扯断，成了一地大大小小的棒骨。

上面的肉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身躯更是凄惨，腹部大开，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了。

死者很显然是不久之前才被咬死的。短暂的时间，野兽却早已经吃饱，逃得不知所踪。

何默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将那颗脑袋翻了过来。

死者的脑袋并没有被严重啃食，仅仅是留下了几个牙印，将原本清秀的女孩面孔，撕扯得支离破碎。

大片的头发被掀掉，露出了染血的头骨。鼻子与嘴唇也已经被咬掉，成了两个血呼呼的洞。

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扣掉，另一只瞪大犹如蛙眼。

那濒死之前绝望惊恐的眼神，与自己记忆之中的如出一辙。

是那个小女孩，客栈老人家的小孙女。

她就如自己前一日所见到的那般，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何默犹豫了片刻，索性解下了外衣，将这具残留的尸骸尽数包了进去。

上一次，自己将尸体埋在了土里，结果第二天她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如果自己把她带回去，会怎么样？

何默对她的死没有多少感触，但迫切的想要求证一些东西。

女孩的骨架本就小，如今被野狼吃掉了血肉，更是轻得可怜。

衣衫轻轻包裹，尚未干透的鲜血顿时从衣缝之中渗出，沿着马奔跑的路径，稀稀落落，滴了一路。

何默快马加鞭，径直冲进了客栈。

老人家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像前一日那样，要去清理灯笼上面的脏污。

何默从马上跳下，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放在了他的面前。

“老人家，你的小孙女，今天白天的时候在山上被野狼吃掉了。”

衣衫在重力的作用下自行向外展开，中央那颗血淋淋的残缺脑袋，就这么微微仰起。凸起的眼球，失神的注视着老人家。

上午分别的时候还是个活泼的女孩，现在却成了一具被包在衣服里面，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这……”

老人惊恐的后退一步，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