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布衣,手里拎着藤条编织成的挎篮,笑吟吟的。
只是对于现在,已经见识过了她的两次死亡的何默来说,女孩的笑容越是正常,便越是诡异。
正常与异常扭曲在一起,错位感让何默思绪无比的混乱。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小孙女勤快呦……”
老人家笑着回应道。
女孩小跑着从何默身边经过,还不忘好奇的探头打量一眼这位从州城来的捕快。
样貌还挺帅气……
“何捕快,要不我这就去让伙计给您做点吃的?”
看到何默表情异常难看,老人家低声问道。
“不用了,我出去逛逛。”
何默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外走去,留下老人家独自站在庭院里面不知所措。
走在街上,嘈杂声让何默头脑微微有些胀痛感。
四面八方袭来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三文一个,怎么还涨价啊!”
“……哎呦,你看看你,摔着了吧……”
“……我跟你说,刘寡妇那可是真润呐,昨天晚上我……”
一幕幕就如同闪回的梦境一样,每一个场景,何默都曾见识过。
他身处其中,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夜,自己在同一条街道上,被人围住的景象。
所有人都是行尸走肉,都是只残留了本能的野兽。
不知不觉间,何默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
路边是那个茶摊,他记起来上一次的时候,老道士就在这里喝茶。
或许该向他倾诉一下,这种光怪陆离的感觉实在是……
就在何默暗自思索的时候,他抬起头,愣住了。
面前的茶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老道士的身影?
何默站在原地,愣住了。
“客官来碗茶?”
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招待道。
“这可是咱从外地进货的好茶叶,还有些自家做的茶点。”
“今天你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老道士?”
何默忽然开口问道。
“老道士?客官说的可是韩肖道长?”
店小二放下抹布,笑着说道。
“道长时常来我们茶摊,但今天没过来。不过我刚刚还看见,他在那边的粥铺里,兴许是道长今天想喝粥,不想喝茶。”
他本想继续招待买年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客人,谁知对方听完,竟是转身就走。
“哎……真是个怪人。”
店小二目送何默转身远去,低声嘟哝道。
蓦然间,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来看看呐,上好的茶水!”
何默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去,找了许久,却都没有再看到老道的身影。
他赶回客栈,骑上马便径直向城外赶去。
现在时间临近中午,何默并不确定女孩到底在哪里。
幸好,小女孩带着挎篮,又要采集东西,速度并不快。
没过多久,何默便在路边见到了正在啃馍馍的女孩。
“何捕快。”
女孩抬起头,认出了这个刚刚住进自己家客栈里面的客人。
“您要回去了吗?”
“没有,听说山上狼多,老人家拜托我来照看一下你。”
何默从马上跳下来,不动声色的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
“可是我还要采些山货才行。”
女孩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挎篮,里面装着一点点何默叫不上名字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事,我守着。等你忙完了,我用马把你送回去。”
何默轻笑着说道。
“虽然是因为官府办案,你们家客栈没有收我的钱,但我也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所以今天的事不必挂在心上。”
“何捕快真是个好人。”
女孩并没有疑惑什么,开心地笑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何默并没有什么恶意。两人一路沿着山路往山中走去,女孩一边采山货,一边断断续续的同何默聊起了天。
“……我的爹娘都没有救回来,只给我留下了这个手镯。后来爷爷一直把我带大。”
女孩小声地说着,晃了晃自己纤细瘦弱的手腕。
那里系着一根快要褪色的红绳,上面挂着一颗廉价的桃木珠子。
随后,她好像看到了新的山货,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往旁边的草丛中走去。
何默牵着马,抬头瞄了一眼太阳,估算时间。
果然下一刻,一声低沉的吼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在“身体强度”提升之后,何默的感知能力,相较于普通人,也获得了质的飞跃。
早有准备的何默当即认出了,那是狼的声音!
“丫头,先回来!”
何默向着女孩喊道,同时大步追了上去。
女孩听见喊声,正在疑惑。
一抬头,却发现三四头大狼,正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她吓得尖叫一声,丢下了挎篮,转身便跑。
但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拼得过这种野兽?没跑几步,女孩便被绊倒在地。
狼的低吼声眨眼间已经逼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咬死的时候,伴随着一声低喝,何默一跃而起,一记重拳砸在了狼的身上!
领头的一只狼被拳头命中,脑袋竟是在这股大力之下,被砸在了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凹陷!!!
何默不是第一次与狼战斗了,心中已经有数。
他大吼着冲上前,抓起地上死狼的尸体,像是挥舞着一根鞭子一样,追着剩余的几只狼抽打而去!
狼们哪里见过这种疯狂的架势,当即被吓得魂不守舍,呜呜惨叫着向山林中逃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何默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女孩安慰似的笑了笑。
“没事了,山上太危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女孩像是丢了魂一样,整个人呆呆的,一一直等到何默喊了好几声,她才木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骑上马,直奔城内。
何默将女孩重新交付给了老人家,看到老人家安抚着女孩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异样,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行了吧……他回到屋中,准备换下被狼血沾污了的衣服。
然而等到他再次出门,却再次撞见了正要出门的老人家。
何默彻底呆住了,大脑嗡嗡作响。
“老人家,你……”
“哦,我们这里过中元节,有挂灯笼为逝者引路的说法,白天挂的灯上落了些脏污,我要去擦擦。”
老人家僵硬的笑着,摆了摆自己手中捏着的东西。
那不是鸡毛掸子。
那是一条纤细瘦弱的断臂,手腕处还系着一根褪色了的红绳。
鲜血顺着手臂断裂处流下,重新将它一点点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