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队伍再次落在一座荒山就地修整。

姬无邪告别陆师兄去前边找顾楼，大师兄并不是孤僻，只是觉得人太多吵闹，众师弟们在他跟前也拘谨得很，便自个寻了一处小溪暂宿。

姬无邪到的时候，顾师兄已经抓了两条鱼，生起篝火，一看就是有生活情趣的人，知道人间美味不可辜负。

“姬师弟，你来得正巧，来尝尝师兄我烤鱼的手艺。”

顾师兄一身白衣，嘴里叼着根野草，粗犷的脸上带着些许胡渣，看起来落拓不羁，并无什么师长威严。

姬无邪在篝火边坐下，开口就问起八卦：“师兄，这两天莫师姐没来找你？”

顾师兄笑道：“这位师妹难缠得紧，我可招架不住。她今天突然说要找我学剑，吓得我把三宫剑谱都送了她，让她先自己钻研。”

姬无邪偷偷一笑，又问：“莫师姐可是山里一等一的美人，师兄难道不动心？”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会对她有想法？”

“不不不，我可不配。”

“那就是了，男女之情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手中木剑。师弟，我好些天没和人比剑了，待会儿吃完陪我切磋几招，我保证不用全力。”

“……师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酒足饭饱，姬无邪被迫给师兄试剑，昆仑三剑宫剑法中只有承天剑式入门简单，另外的六壬法剑与神虹诀都需要筑基以后方能修行。

姬无邪如今还是一个废人，承天剑式虽不陌生，也只学得一点皮毛，算不得真正的剑修。

好在师兄全不嫌弃，耐心与他拆解剑法，认定师弟天资聪颖，哪怕无法修行，日后也能成为高明剑客。

如此屡败屡战后，姬无邪累得浑身酸痛，随意找了个避风处，沉沉睡去，希望今夜坏女人不要找他麻烦。

夜半三更，姬无邪果然又被纸人闹醒，他本打算将纸人扔给顾师兄，睁眼一看却见莫望舒正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大喊道：“你怎么在这！”

莫望舒瞪着他，同样反问：“本小姐来找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姬无邪起身一看，溪边篝火已经熄灭，大师兄却不见踪影，恐怕是找地方练剑去了，不免又是头大，自己本来是想抱师兄大腿的，这下可好，大腿自己不见了。

“你去别处找找，师兄应该就在附近。”

莫望舒却并不离开，从袖中取出那本《大师兄攻略手册》，说道：“你写的东西我已经看完了，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用处，倒是那几首歌看起来不错，你快教我！”

姬无邪得意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光，这些歌可都是传世经典。不是我吹嘘，你要是学了那些歌，保准就是天下第一歌姬，这三山五岳四海八荒再没人能抵挡你一颦一笑，别说是大师兄了，就算是皇帝老子都得对你高看一眼。”

“废话少说，你快唱来听听！”

姬无邪见她急不可耐，知晓鱼儿已经上钩，当下也摆起谱来，大咧咧往地上一坐，说道：“唱当然可以唱，教也没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

莫望舒眯起眼睛，手中忽然多了一道符火，冷笑道：“你要和我谈条件？”

姬无邪丝毫不惧，悠悠道：“我教了你歌儿，从今以后就算你半个老师，你至少也得对我尊重些，不能再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对不对？”

莫望舒右手一挥，符火立即变成一柄利剑，直直抵住姬无邪眉心：“你今天废话怎么如此多？信不信我一剑把你杀了！”

感受着符火的灼热之意，姬无邪心中虽然惊惧，但也清楚此刻若是再退，可就永远要被这坏女人踩在脚下，于是朗声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死也不会教你。”

“呲”地一声，符火随风消散，莫望舒背过身去，口气终于软了几分：“你先唱来听听，若能讨我欢心，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的条件。”

姬无邪想了想，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好在他对的那些歌儿极为自信，就算是一头牛听了肯定也会哭着求着拜他为师。

不过眼下既然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也得提前做些准备。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命令道：“你先在这儿布个阵法，以防有人窥视。”

莫望舒见他鬼鬼祟祟模样，心生不喜，问道：“你这般做贼心虚是要作什么？”

姬无邪解释道：“我担心被你那群舔狗看见……要是被人误会我和你私自幽会，他们会怎么想？”

“也对。”

莫望舒嘟了嘟嘴：“那样就只能把你杀了以证清白。”

？？？

姬无邪一脸问号，心想这坏女人当真了得，自己果然得早些把她拿捏住，否则后患无穷。

莫望舒布下阵法，将此方天地与外界隔绝，见姬无邪还在发愣，捡了根树枝抽了他一下，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唱啊。”

姬无邪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怒道：“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怎么说也是玉英宫大弟子，现在教你唱歌，也算是你半个师长，有你这么放肆的吗！”

“哦。”

莫望舒悻悻扔了树枝，难得老实地安静下来。

姬无邪酝酿了一下情绪，终于开始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唱的是后世邓丽君的版本，虽然自己音色不佳，不及原曲万分之一，但胜在词曲本身足够优秀，细细听来仍然意境深远、婉转动人。

莫望舒沉浸在缥缈的歌声中，依稀看到明月仙宫，看到清影起舞，忽然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竟是落下泪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首歌写得真好啊，是你写的吗？”

姬无邪还没回答，便听“叮”地一声，系统传来消息：

【莫望舒对你的好感度+10】

？？？

姬无邪一脸懵逼，这坏女人好感度也太随便了吧，怎么唱首歌就加这么多！

于是赶紧摇头：“是我一朋友，叫苏轼。”

“他也是昆仑弟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位朋友在几千年后还没出生呢，你当然没见过。

姬无邪得意地吐槽了句，立刻转移话题：“学会了吗，要不要我再唱一遍？”

“不用。我已经学会了。”

莫望舒天资绝佳，这首歌也并不长，只需一遍就将词曲全然印在心底。

姬无邪也好奇道：“那你试试。”

莫望舒点点头，忽然身形一跃而起，飞到树梢，望着空中明月沉默片刻，缓缓唱了起来。

少女的声音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忧愁中带着伤感，低沉里又带着通达。

仙乐般的歌声随着夜风向山林四处荡开，惊起阵阵夜莺啼鸣，久久不曾散去。

遥远的山顶，正在练剑的顾楼猛地收剑停步，循声朝山下望去，喃喃道：“是谁在唱歌，怪好听的。”

山下木屋外，正在休息的随行弟子被歌声唤醒，突然有人惊呼道：“是莫师姐在唱歌！”

话音未落，便有一人飞身跃起朝林中飞去，紧接着又有数人起身，争先恐后地跟上前去。

陆十一反应慢了半片，一听是莫望舒的声音，当下也是剑意全开，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飞剑，照亮夜空一角。

无数身影在林中穿梭，片刻后溪边近处，却很快被一道符阵拦住去路。

他们知道符阵是莫望舒所设，不敢贸然闯入，只能一个个仰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那道曼妙身影在树梢之上放声高歌，清澈绵长的歌声就像是魔教中人的勾魂索，将他们的魂儿全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