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邪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七夕的日子却忽然变得麻烦起来。
早些时候莫望舒天天来楼里闹,想着法子要破开密室禁制,折腾好多天后,终于无功而返。
后来赵师姐、刘师姐、方师姐、于师姐也找上门来,她们都是师兄昔日红颜知己,得知师兄受伤,纷纷上门探望。
再后来,莫望舒干脆在楼里当起了代理管理员,一一接待了众师姐后,师姐们不来了,轮到了众师兄!
莫望舒在的时候,那些师兄们都围着她转,张口闭口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正经得不行。
莫望舒不在的时候,那些师兄就闹翻了天,一个个嚷着要姬无邪出来切磋比试,要试试他这个玉英宫大师兄到底有几斤几两。
无奈之下,七夕只得挂上“暂停营业”的招牌,关了经楼,担心大师兄哪天真的把抓去浸猪笼。
这一天,七夕乘着仙鹤外出求学。
昆仑山素有八宫游学的传统,所有年轻弟子都可以去往诸宫修行道法。
七夕最喜欢符箓和仙法,近来因为师兄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开始练习一些剑术。
昆仑宫剑术门槛最低,师资方面也极为豪华,七夕当然不愿错过。
从神女峰半山腰下来,狭窄的山路上人满为患,前来求学的诸宫弟子络绎不绝。自弱冠以下,直到稚龄孩童,凡是有资格参与八宫游学的弟子,悉数到场。
作为昆仑八宫之首,主宫修习的承天剑法历来为诸宫弟子所青睐,授课师长更是昔年青丘之战里一剑战三星的执剑长老商棋,被誉为掌门之下、昆仑剑法第一人。
万丈悬崖边,沿山辟出一方宽阔广场,数百弟子执剑静立,气氛森然。
诸宫弟子不再依宫门聚在一起,而是依据剑术修为被分成数队。
七夕眼下还只是初窥境,无法去凉亭里听商棋长老授课,只能留在剑舞坪内随一众幼龄弟子习剑。
她虽是玉英宫小师妹,但在眼前这些弟子中又稍稍大了些,望着身边神情专注的师弟们,感觉不太自在。
前来传授剑法的是位留着长须的瘦削道人,正言厉色,不苟言笑。
身为初窥境弟子,他们还不足以修习最高深的承天剑法,而是从最简单的白云剑法开始。
白云剑法共有三十六式,长老一一演练完毕后,数十弟子也一板一眼地舞起剑来。
七夕拿着木剑站在队末,有些无措。
周遭弟子明显对这套剑法毫不陌生,只有她真真切切是第一次修习,跟着摆了几个剑姿后,便怔怔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道人很快注意到她,面露不悦,随手点了名弟子过来。
那名弟子一身白蓝相间的琼华道袍,名叫月尘,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年纪,个头比七夕都矮上许多,面容虽是稚嫩,举手投足间却如师长般威严。
被长老点名来教导其他弟子无疑是份苦差事,但想着若能做好这份差事,说不定能得到长老青睐,于是也勉强打起十二分精神。
月尘问了七夕名字与入门时间,大概是确认了对方修为境界,然后将三十六式剑招一一分解,练剑之前先讲起了剑诀要义。
一个小孩来教导另一个小孩,看起来无疑有些古怪,四周不时有嘲笑声传来,但并没影响二人授课。
月尘入门三年有余,白云剑法早已烂熟于心。他自然知道即使是昆仑宫入门剑法,其精妙细微之处也往往别出心裁,简简单单的三十六式剑招在长老手中依然能仙意凛然、威力无匹。
七夕学得十分认真,但仍是很慢,一招一式都需很久才能掌握,学到第六式清风徐来时终于顿住,未能更进一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眼见周遭弟子已经开始练习剑招拆解,月尘也渐渐烦躁起来,想着今日功课恐怕要白白浪费掉。
七夕原本紧张,见着他板起脸来,心里更是愧疚,六式剑法在她手中舞得七零八落,没有半点章法可言。
月尘背过身去,懒得再看,正想着该如何向长老解释,忽然有名白衣弟子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月尘听完,立刻开心回归队列,毫不犹豫地将七夕抛下。
“昆仑宫扶风,见过师妹。”
那白衣弟子微笑着自我介绍,态度温和可亲,看起来年纪比七夕大上许多,像是特意前来接替月尘。
七夕连忙收剑行礼:“见过扶风师兄。”
扶风问道:“你可是玉英宫的七夕师妹?”
七夕点点头,不知这位师兄怎地认识自己,然见着扶风师兄眉眼和善,也并未多想。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很快练起剑来。
扶风师兄教得颇有耐心,将原本简单的剑招分解为数十个动作,手把手地让七夕跟随练习。
他态度随和,毫无师长威严,不时出声鼓励、拍手叫好,令七夕也完全放松下来,手中剑法也变得轻盈流畅,渐入佳境。
临到午间小憩时,师兄又体贴地送来清水山果,让七夕果脯。
七夕细细啃着山梨,觉得这位师兄当真温柔,比自家那不成器的大师兄真是好上太多,要是自己是昆仑宫小师妹,在扶风师兄的教导下剑术修为肯定一日千里。
不知不觉半日过去,扶风见七夕已粗浅掌握了白云剑法,忽然抬手指了指四周,说道:“师妹,你剑道天赋之高,世所罕见。现在大家都在练习剑法拆解,以剑试招,领悟各招式攻守之用,我们也如此比试一番如何?”
七夕脸色稍红,羞愧道:“可我现在才刚学会白云剑法,恐怕……”
扶风笑着打断:“无妨,只是简单切磋而已,白云剑法已经足够。”
说着,不待七夕答话,他起手执了一个剑礼,即刻出剑攻来。
七夕来不及反应,当下被吓得后退数步,哪知扶风手中木剑来得更快,转瞬已到她身前,剑光一闪,正正刺中小腹。
七夕身子中剑,痛呼声中,猛地往后栽倒,模样十分狼狈。
“抱歉抱歉。”
扶风匆忙上前将她扶起,四周有弟子长老闻声注意到此处战况,见二人相安无事,自然不会过问。
他细心为七夕拍落身上尘土,掉落一旁的木剑也被重新塞回手中,温言提醒:“我待会儿出剑慢些,你试着用剑来挡。”
七夕勉强站起身来,小腹生生作痛,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扶风权当她默认,笑道:“那我们继续。”
话音落处,剑光再起,攻势竟比方才更快。
七夕想着扶风师兄的提醒,尝试用剑去挡,又哪里能跟得上对方速度。
当下肩胛中剑,痛声还未发出,手臂、小腿又被接连刺中,而后膝盖、脚踝、腰间、肋下,无一幸免。
七夕一退再退,身子趔趄,试图闪躲,又根本避不开那剑锋。
扶风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比试,他出剑必伤人,又全部避开要害,让对手痛而不败。
外人看来,两人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七夕犹有余力出剑反击,俨然战至正酣。
突然七夕下颚中了一剑,两眼发晕,一头撞在崖边大树上。
扶风持剑逼近,还欲进击,突然一道身影从旁掠来,竟是琼华宫陆十一挡在了七夕身前,喝道:“住手!”
剑锋堪堪停在陆十一眉心处,扶风冷哼了声,遗憾收了木剑,面上仍带着和煦笑容,朝七夕道:“承让!”
陆十一直气得双手发抖,一时也无暇他顾,急忙为七夕查看伤势。
扶风走了些远,忽然转过身来,得意道:“今日略施惩戒,倒不是和师妹你有什么仇怨,只因你那位躲在经楼当乌龟的大师兄。
回山后,劳烦帮我带一句话,就说你家师兄不配和莫师妹在一起,让缩起尾巴躲远些,莫要被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