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玺,还在赶来的路上。
呃……
水上。
“明日就到了京城,我说的你可记牢了?”
贾玺、宝钗围着圆桌下棋。
莺儿手巧,在这船舱里也没什么可伺候的,便自顾自的坐在边上的小凳子,打着络子。
“你不要这样吧?大龙眼见要被我屠了,便要扯开话题赖了过去?”
宝钗是个聪明的,相公那点子小心机……
“唔……围棋太费心思,本是消遣的东西,何苦这般勾心斗角的?要不咱还是玩五子连珠吧?”
贾玺,实在是输腻了,想着法子赢一局。
“五子……不行!”
宝钗想了想前些时日在棋盘上被支配的恐惧。
连珠讲究的是急智,自己在布局谋划上的优势一点儿也显现不出来。
明摆着玩十把输十把的游戏,是没人会钟意的……
咚!
咚咚!
“什么事?”
“老爷、夫人,用膳的时辰到了。”
“奥,船家稍等,我们这就去取。”
贾玺说着便要起身,取些餐食而已,自己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事。而且,此时满屋子里,也就他最清闲。
却是被宝钗拦了下来。
“在家里面便由着你胡闹,可现在是在外面。咱们这种人家,哪有男主人出入庖厨的道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咱家如那庄子里的佃户一般,没了规矩?”
说的人,言由心生,听的人,倒是没在意。
莺儿只是在一旁帮衬:“奶奶说的在理,爷也是在家潇洒惯了,出门在外,还是要顾及着些状元郎的体面的……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做便好。”
莺儿总是附和着自家小姐。
她说着,手脚一点儿也不慢,小心翼翼的快速整理好手里的针线活,然后便出去取饭。
房间里剩下夫妻二人,还有好大一张残局棋盘。
“那这棋盘?”
“我来收拾吧!”
宝钗瞥了一眼丈夫,没好气的说道。
“娘子宽厚。”
贾玺本就站着,顺势整理整理衣袖,像是个老学究一般,双手抱在前头,躬身行着士子间见面的礼仪。
宝钗见状,没忍住的笑了,然后又憋着脸:“这局就算和棋!可前几局你可是明明白白的输了,说好的等公爹身后事了,由着我买几支钗子,可不许反悔!”
“那是自然,娘子到时候只管放心去挑,相公我,有的是钱!”
贾玺像个土财主一般,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仁寿宫,孙太后居住的地方。
“就这枚吧。”
“是……”
宫女端着托盘,待太后挑好了凤钗,再由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女官捡出来。
“娘娘的眼力真是没得挑!瞧这簪子多气派。”
女官边打扮着,边拿个铜镜搁在孙太后的面前夸赞。
“就你嘴甜,也不怕带坏了宫里的这帮子丫头。”
孙太后照着镜子,满头华发,但精气神还是在的。
年逾六十了,该历的磨难历了,该享的荣华享了,该熬的孤寂熬了。
她,知足了。
“内相来了,可有什么事?”
金英来了半天了,只是时辰尚早,太后还没梳洗。
这时候听了孙太后叫,不慌不忙的说道:“奴才哪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不过是实在心里想娘娘了,这才过来探望探望。”
“今儿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净会逗弄哀家开心……”
孙太后坐在椅子上笑着,又说:“双喜,领着几个小的,去把前阵子皇帝送来的蜜饯多抓些来,好补补你们的嘴角,多说些糖啊,蜜啊的甜话,哀家愿意听。”
双喜就是那个女官,伺候孙太后有多少年月都记不清了,深知太后秉性。
这是有大事要商议了。
“你们几个,都跟我走。今个儿啊……太后有赏,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便宜你们了。”
“谢太后,太后万安。”
一众宫女齐声道谢,又齐齐退了下去。
人走了个干净。
孙太后坐在椅子上品茶。
总管太监金英,起了话头:“昨个儿傍晚,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老奴老眼昏花还是怎么着,隐隐约约看见圣上脸色有些不对。”
金英是孙太后掌御六宫的心腹。虽是过来打小报告的,但有些事情是自己猜测,做不得准,可又是紧急的……
只好照实说,先把自己摘出来。
孙太后没说话,金英继续。
“然后老奴便留了心思,想着当时,圣上却是在看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卢大人递上来的折子,会不会是这么个缘故……”
孙太后闻言,说道:“皇帝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他小的时候,性子是软了些的,他那父亲便也没把他当做皇帝来教导,喜怒写在脸上倒是正常的……内相既然看出来了,便要提醒着些。毕竟一国之君,也不能总盯着姓朱的这一家里面的这点破事儿……朝堂里面的大臣,还是要注意些的。”
“奴才知晓。”
孙太后又道:“既然是卢忠递的折子……怕是跟镇儿那边扯上了些关系……你说这大明,好好的锦衣卫,本是监管天下的衙门,天天只盯着宫里这点事,真是忒小家子气……”
老太后嘴里骂着卢忠,金英却是不好搭话。卢忠倒是可以骂,可他身后,毕竟站着皇帝。
这话,太后可以说,自己却是听了,也不能记在心里。
“南宫那边,哀家倒没留意,最近又活泛了?”
朱祁镇,大明的太上皇。死在瓦剌,又活过来的“先帝”,大明开朝以来,怕是独一份了。
可他,却是孙太后唯一的儿子。
“奴才也觉着稀奇啊,仔细打听过……太上皇只顾着在南宫修身养性,没听到什么不合规矩的言语。”
金英……
神他妈的修身养性,南宫里的小宫女,这些年有身孕的都有好些位了。
太上皇的心思,便是他这奴才都能明白一二,只能是,此间乐,不思蜀也。
“那便好,自己手脚干净,便是强过他人帮衬千倍百倍。卢忠这些年执掌锦衣卫,镇儿都躲在南宫不出来了,他总不至于再诬陷一出‘金刀案’,砸他自己的名声吧?”
太后看不惯卢忠,皇庭内外,满朝诸公都是清楚的。
“老内相,咱们也是年纪渐渐老了的人,你说哀家此时在意的,不就是皇宫内里这份安宁吗?……皇帝他的心思,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哀家是真的乏了,有些事儿,还是得老内相这边多关注着些,权当看在哀家的脸面……”
“娘娘何苦自怨自艾,娘娘千秋万代,一点儿看不出老。”
“都是当了这么些年太后的人了,怎能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