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婢生的……
庶子。
迎春在人群里怔怔的立着,心里悲切。
她嫁进孙家快一年了,平日里受的磨难,也是非打即骂。
自己是个庶女。
孙绍祖骂着贾玺,迎春感同身受。
贾玺听了孙绍祖的骂,却被气得一乐。也不再挣扎,四平八稳的靠在椅子上歇着。
“那个谁……你!拿盆子去屋外头捧两把雪,我眼睛涨得难受,舒缓舒缓。”
贾玺指着之前带路的小厮,让他出门盛雪。
屋外面昨夜里刚下了一场大雪,虽是刚入冬时节,地上雪却已经铺了一层。
小厮把收集好的雪盆端了进来,贾玺从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一小块,把盆里的雪攥得黏实,用布条包裹起来,就这么直接拿来敷脸。
他平日里穿的体面,身上的常服倒是干净着的,又是华贵丝织面料,也不用担心直接碰了伤口感染。
缓了好一阵儿,又开始指派起来:“宝钗,回房里取一万两票子拿来。对了,孝服也带过来,我这时候应该是守孝来着,待会医官来了,穿这身衣服去见是不行的。”
贾玺脑袋被揍成了猪头,宝钗本就担惊受怕的,看贾玺这副风雨前夜的宁静模样,更是心头紧张。
一万两银子,这么多,他要干嘛?
心里念头急转,可这里人太多,不好多问,只能顾着夫家体面。
“好,我去取。可你不能再生事了,老祖宗就在里面躺着,人虽是晕了过去,意识未必便昏了,千万别让老祖宗在心里着急……”
宝钗再提及老祖宗,只盼着贾玺能顾念些。
“我知道。你看我平日里做事,是那种顾头不顾腚的浑人么。安心吧,我肯定老实。”
宝钗听了这话,愈发放心不下。
夫妻一场。
贾玺什么时候这般听劝了?
便要把莺儿留下照看,细细一想,莺儿也拉不住他……
踟躇半天。
心有不甘,却还是放下脸面走到了宝玉身前。
“宝兄弟,我去去便回,贾玺是个混账,心气儿上来便也不顾及后果,你可一定要拉住他。”
宝钗话虽是冲着宝玉说,眼睛里却是一直盯着黛玉。
两个女人心头明镜着。
黛玉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宝玉想法没那么活泛,他倒是跟贾玺一个路子,只想着怎么解气怎么来。见宝钗过来说话,闷声哼了一句算作回应。
宝钗心思也不在他,既然黛玉点了头,稍稍安心,便走了出去。
飘雪的天气,宝钗走得急,只是盼望着早去早回。
“鸳鸯!”
“玺少爷。”
满院子的奴才,贾玺认不得几个。叫鸳鸯过来:“去拿些纸笔,把这屋子里的奴才姓名一个个记好了,错漏一个,拿你是问。”
“是。”
鸳鸯虽不领会其中意图,主子吩咐办些事儿,却也使得。
而且,贾玺进门便跟孙绍祖打了起来,且不说输赢,便是这份心性,也合了鸳鸯爱憎分明的性子。
贾玺的事儿,她是乐意办的。
拿着毛笔在一旁,盯着小厮们一个个记录姓名。
贾玺也没闲着,坐在椅子上唠叨。
小厮们见他没了斗气的脾气,便也松开手放任,只是立在一边伺候。
“孙绍祖是吧……”
“年未满三十,现袭指挥之职,常于京中活动,善逢迎,正待兵部候缺提升。家境颇丰,去岁娶荣府小姐为妻……”
贾玺如数家珍的报着孙绍祖简历过往。
孙绍祖瞪大着眼睛,不解其意。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要做事的人,地方上的人物不了解便算了,京里面有头脸,能当官的,大大小小也就那么些人……这么点儿人我再记不住,这官,我也不用做了。”
说话的功夫,鸳鸯把人名写好了。
贾玺拿过来瞧。
照着名单一个一个名字念下去,小厮们挨个应答。
名单念完了,贾玺一个个记着,倒是没出什么一个名字好几个人抢答的差错。
把名单揣在怀里。
“真巧了,正好十个人。”
“刚才夫人回房里取银子,你们也都听到了。念到名字的,等下每人来我这领五百两银子的赏钱。”
“嘶……”
小厮们炸了锅,直要跪下磕头。
只是那边还要控制住暴怒的孙绍祖,抽不开身子的几个,也是一个个赶忙着连声道谢。
五百两银子,别看贾玺不当回事儿。可在落在这帮小厮身上,就算是签了二十年的卖身长契,上面写定的银子,再算上平日里府里发的月例,十个人,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凑足五百两。
杂事交代完,贾玺饶有兴致的看着孙绍祖。
“家境殷实,善于逢迎,又有袭职,青年才俊呐。按理说找个门户相当的亲家不难吧?可年近三十了竟还没成婚……”
“想要干嘛呢?”
贾玺说着,笑了。朝着迎春说道:“待价而沽。你这夫君可是个聪明人。”
迎春木讷,贾玺也没等她接话,又转头看向孙绍祖。
接着说道:“去年兵部有了空缺,你便慌慌张张的巴结上了贾府,贾家一门两国公,勋贵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娶了迎春做夫人……”
“呵呵……这算是……想要卖身搏个前程?”
贾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他娘的,放屁!”
孙绍祖脸色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想要上前动手,却被小厮死死按住。
贾玺被骂了,也不在乎。
“这世上这么卷,大家都是拼尽全力的活着。”
“搏出身嘛……男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便是使些手段,不寒碜。”
贾玺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接着说:
“你我都是努力上进的年轻人,虽然路不同,但我真没看不起你的意思。”
“只是……你挺倒霉的。”
“十年磨一剑,谋划了这么久,才入了门阀的眼。”
“可娶了贾府的小姐,却发现贾家好像没人对自己的事儿上心。银子花了不少,补缺的消息却迟迟见不到响动?”
“这……费尽心机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半生谋划付诸东流。仕途无望,恼怒也是应当的。”
“打骂迎春出气……”
“我不怪你。”
贾玺的话入了孙绍祖的心思。他这时候才正眼瞧了贾玺。
“老太太被气晕了过去……”
“但说起来,虽然事儿是出在了你身上,可也是不懂事儿的丫鬟传的闲话,这才气晕了老祖宗。”
“也不能全怪你。”
贾玺说着,笑着。
“无心之失嘛……”
“想来你也是不敢正面顶撞贾府这个庞然大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