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已过，大地又恢复了生机，山里正值初春，光秃秃的冬日之树，争先恐后地冒出新芽和花朵。花草纷纷从泥缝里探头出来偷窥这个世界。春雨过后的空气清新明朗，各种不同深浅的绿荫覆盖者平缓的山谷。

走在山道上的江乐，看到师兄的药谷也无心赏景，加快了走向谷中的步伐。大唐河东道连续两年天灾，近日爆发了疫灾，老头被皇后请到宫里相商。

两年的低调生活，也让长安城流传着他这位传奇侯爷，年纪轻轻，耐得住寂寞，常年在山中苦修，与大唐权贵之家格格不入。但从江家的店铺中流传出许多话本且异常火爆。

《三国演义》的出版更是得到上至权贵，下之平头百姓的追捧。虽然江乐也用“浮云山中客”作为笔名，但有心人的追查下，还是不难猜出是谁。

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注重生活细节。几间简陋的木屋，几块杂草丛生的药田，杂乱无章的小院落，要不是充满了药味，都可认为这已是荒废了多年的山宅。

“师兄，这是准备出门了。”

平日里老头，都不怎么注重穿着，今日却穿了一件蓝色的崭新道袍，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站在一排排药柜旁，准备着药材。

“师弟，你来了，疫情不等人，我得尽快去洛阳，看能否控制局面。”

“师兄，还是一贯的悲天悯人，不知此次疫情，我可有能帮得上忙的。”

老头有所惊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江乐道：

“师弟，之前送来的《防疫治备书》皇后娘娘已经安排人施行，只是此次在洛阳发现了天花，我想去试一下你之前提出的种痘之法。”

“天花，那可就麻烦了。我让刘宝带几个人与你同去，师兄有什么需要尽量问他提，我会让他全力配合。”

前世对天花了解得太少，因为那时天花已基本绝迹，现代人没有谁刻意记得这种已绝迹的病，只听说种牛痘有效。

但究竟是能治还是只能预防，前世那些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渐渐拼凑出一个连贯的整体，这时他才惊觉，种牛痘只能针对还未染上天花的健康人群，却救不了已出现天花症状的病人。

孙思邈是个很谨慎的人，临床实验是必须有的，江乐对这种严谨的态度表示赞赏。至于谁有胆子当实验品反正不是江乐，他没有这个必要。

尽管理论是江乐提出来的，老头到了洛阳还是找到了不少愿意充当活体实验品。

江乐也在家中，焦急的等待实验消息。江府和庄子上的人已被全员禁足，多年的积攒，F庄子上也有了两百多头牛，挑选下来也，符合要求的也有十多头，足够庄上全员使用。只要等到师兄的回复，江乐就打算全员都种上。

江乐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高尚的人，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有善良的一面，也有卑鄙的一面。心中从来不怀大慈悲，做不做孙思邈那样悲天悯人，只会遵从内心行事。这一世他有自己想呵护的人，圣人就让老头去做吧！

长安城，太极宫，甘露殿。一位穿着明黄便袍，头未着冠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殿之上，腰间系着一根九龙玉带，玉带由许多大小规格相同的白玉镶嵌成九条龙纹，脚底踩着一双明黄色的软底靴，其人身高约八尺，体态魁梧，肩宽腰圆，面色略黑，双目生威，额头和眼角堆挤出几条皱纹，厚薄适中的嘴唇紧紧抿着，他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面无表情地看着矮几上一堆零乱的奏疏。

此人正是历经百战终成帝业，并一手开创出贞观之治的千古一帝，李世民。

李二已五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此时夜深，往常时候李世民早已安寝，然而这几日河东地区噩耗频频，令他彻夜难寐。

看似不起眼的小小瘟疫，谁都不曾料想竟蔓延得如此之快，快到朝廷甚至来不及做准备，它已席卷了长安城外十几个村庄，今日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上奏，称天花蔓延之势愈烈，洛阳已有八百余人因天花而亡，更坏的消息是，天花已向长关中渗透，今日城内长乐坊坊官上报，坊内有几户百姓人家莫名发烧，经诊断后疑似染上了天花。

此消息迅速在长安城中扩散，城内官员百姓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繁华似锦的都城长安如今家家闭户，商铺歇业，街上空寂无人，出城逃瘟避难者数不胜数。

李二现在心乱如麻。瘟疫不仅仅是瘟疫，当它严重到脱离君臣掌控时，它便是大唐皇权不共戴天的敌人，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百姓的死亡，也给这清平盛世带来毁灭性的连锁反应，百姓连家门都不敢出了，当百姓们失去了安逸平稳的生活，谁还会颂扬皇帝的恩德？

更令李二火冒三丈的是，街头坊间已有了一些恶意的声音，说是天子不修德故而惹怒上天，引来天罚，加罪于无辜百姓。坊间长舌之人的流言没敢说透，但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世家大族还是对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耿耿于怀，弑杀手足兄弟，逼迫父亲李渊退位让贤，以幼弑长，以子篡父，江山得来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说来也是有悖人伦，

李二登基后，大唐几乎年年天灾不断，民间恶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李二以圣明仁德天子自居，对那些恶意的流言只能暗怒在心，也不敢动辄杀戮。民心不稳，让李二忽然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与孙思邈刚刚商议完救灾情的皇后娘娘也迅速来到了大殿内。她和李二少年夫妻，怎会不知他的难处。

“陛下，这是孙真人上书的救灾办理，妾身认为可解当下之局。”

看看面色苍白的丈夫，长孙皇后也接过侍女手中的点心和膳食，小心的添给李二。

“哦！这怕不是出自孙真人之手吧！那位长居山中的小神仙还是够小心的。”

快速阅览完手中的奏书后，李二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结果皇后手中的碗就吃了起来。

“陛下，广纳天下之才，怎会容不下他一个坚子，这两年来，他不愿出山，怕是已下定决心不出仕了，但也会尽力帮助陛下度过此次难关的。”

长孙皇后与江家的合作颇多，多年来，经营济世堂也在民间大有作为。大唐主要州城都开设了不少分堂，医药的推广也让李二夫妇赚足了不少声望，使皇后也对江乐更加欣赏。

“算了，你尽为他说好话，就让他逍遥吧！朕会让府衙尽量配合孙真人行事的，但愿种痘之法可行，孙真人真是功德无量啊！”

有了官方的支持，老头的动作还挺顺利，半月后江乐收到飞鸽传书。洛阳城一切进展顺利，种痘之法也得到了验证，已经开始小规模施行。防疫工作也开展的不错，大范围的传播已得到了控制。

唯一只能意外的是，李二要求时和痘之法配制的保密。看着这大唐朝堂的上下臣工都是一群老狐狸，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