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格温的记忆,彼得在看到敌人的同时,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格温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对被爱人亲手杀死的恐惧,对陌生世界的恐惧,对未来茫然的恐惧……
彼得杀死格温的时候,只想着让这个过程快速而又没有痛苦。但是他不曾真正死过,完全不清楚,即使大脑被摧毁,人也不会马上就死,人的灵魂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忽然坠落深渊的恐惧。
有如万丈高空坠落,整个人被飞速下坠的恐慌所包围,但偏偏无力抵抗,只能让意识一点点沉沦进入黑暗之中。
彼得的心头不由得一痛,只有到了这种时刻,彼得才真正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究竟对格温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偏偏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是完全没法弥补的。就算格温以后复活,这段死亡的梦魇依旧会永远缠绕着她,永生难忘。
同时,他也知道了,格温为什么会来皇宫。她确实想确定凶手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也确实走投无路没有倚靠,但她最初是不想来找彼得的。
彼得清楚,将格温复活的人,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
难道格温就不清楚吗?
但格温不得不来,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每当她想偏离行进路线的时候,肢体就会失去控制,被强制纠正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原本格温打定主意,见到彼得之后,向其发出警示之后,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是当见到彼得的那一瞬间,积郁在心中的痛苦、愤怒、惶恐与无助等各种感情,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冲刷出来,将她的理智瞬间就击溃了。
所以才有现在的这道选择题!
彼得牙根都咬碎了,恨死了造成这一切的自己,这种恨甚至超过了那個幕后黑手。
彼得啊彼得,你这超级大蠢猪!
你他妈的又做了蠢事呀!
自以为是为了格温好,结果却伤害她比任何人都深!
你他妈的怎么就不长记性呐!
强烈的负罪感,在一瞬间就把彼得的心境冲得支离破碎。在强烈的情绪支配之下,彼得头脑一热,就做出了决定。
这次,他选爱人!
并且,以后他永远都选爱人!
至于新世界帝国,就去他妈的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新世界帝国如果能够留存下来,当然更好。但如果离开了皇帝,这个体系就没法延续下去,那说明这个新世界完全不具备可持续存在的价值。
格命的成功,或许可以凭借少数人的努力获得,但是格命的成果,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和维持,而不能建立在某个人或某些人的基础之上。
找到借口之后,彼得上前一步,伸手再次抓住自己的爱人,“格温,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他伸手将格温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然后一飞冲天,就奔商业区去了。
逛街、看电影、烛光晚餐……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和格温的约会。如果那个在格温记忆之中曾经出现过的女人,敢冒出来搞事,彼得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皇帝的愤怒!
武神一旦拿定主意,就算前面是一座山,他也会把山撞穿,坚决不会改变想法。所以,即使他遥遥地感觉到,皇宫那边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电影院里,陪着格温看最新的爱情电影,半点没有起身回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抚平格温因为死亡而受到的伤痛,是当前第一要务!
至于皇宫被毁,皇帝失踪,会对整个新世界帝国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敌人的目的就是让格温拖住他的话,那么他很乐意配合敌人的计划。
只要格温陪在身边,其他一切都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这也是彼得这段时间,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自从他当日毅然杀死自己之后,就再也不曾感受过人世间的快乐,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建设新世界的工具来往死里用。所谓的幸福,在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与他无缘了。
进步向来都是痛苦的,只有堕落才是快乐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坚持进步下去,但是现在他才发现,他这些日子里之所以没有堕落,完全是因为他缺乏一个堕落的理由。现如今,堕落的理由已经被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也甘之如饴地把这毒饵吞了下去。
看完电影之后,彼得拉着格温的手,沿着江边漫步前行,准备去进行烛光晚餐。
女孩子果然是要哄的,在彼得伏低做小之下,终于成功让格温不再排斥他了。但他心中也知道,当日的那件事,必然会永远横亘在两人心间,永远也无法抹消。
彼得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试图哄格温开心,但是效果并不好。他不是一个很擅长讲笑话的人,而格温现在的心情肯定也好不了。
在彼得又说了一个蹩脚笑话之后,格温忽然站住了。
“呃,刚才那个笑话不好笑,那我再换一个……”彼得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头。
格温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彼得,就好像要把他的一切都印入灵魂之中一般。
“那就不讲笑话了,咱们去餐厅吧。我预定了烛光晚餐,那里的大厨手艺很棒……”
格温再次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彼得心头一阵发慌,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呼吸急促,手足无措地道:“那、那我们……”
格温上前一步,投怀入抱,紧紧地抱住彼得的腰身,低声啜泣起来。
彼得急忙安慰她,“别哭,亲爱的,一切有我在。”
他举手向天,“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我回头就把皇位让出去,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彼得抱紧怀中的格温,充满憧憬地说道。
“来不及了,彼得。”格温哽咽的声音从他的怀中飘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要走了。”
彼得身躯一震,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他口唇哆嗦着,“怎么会?”
“这才不到一天!”
“她应该还没出招呢!”
“她还没让你伤害我呢!”
彼得从身上掏出一把刀子,拔出刀刃,递到格温的手中,“来,你刺我几刀!”
格温泪落如雨,挥手丢掉刀子,“没有用的,我能感觉的到,我身体内的力量已经在消退了,等到这股力量彻底消失的时候……”
“不不不!”彼得又把刀子抓回来,塞回格温手里,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使劲捅了起来。
“不会是这样的!”
“只要你能伤害到我,她肯定不会放弃你这么个有用的工具的!”
“你来捅我呀!”
“来捅呀!”
“你别这样,彼得!”格温一掌将自己握刀的手臂斩断,痛哭失声。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就像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断臂在彼得的手中化作黑烟消失,但是这一次,格温的断臂并没有再恢复,她体内的神力已经不够用了。
格温单臂抱住失魂落魄的彼得,在他颈侧低声耳语道:“答应我,彼得,你要好好的活着!”
“你要爱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不在乎什么新世界,只要有你在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世界!”
“不过如果你想建设个新世界,那你就尽管去做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
“本来这时候应该说让你再找个女朋友的,但是我舍不得。所以……彼得,不要忘记莪,好不好?”
格温祈求的声音在彼得耳边响起,让彼得涕泪交流,但嗓子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
“彼得,我爱你!”格温踮起脚尖,吻了上来。她吻的是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彼得的气息都吸入灵魂之中一般。
彼得也用力回吻着,他闭着眼,仔细地品尝着格温口中的味道,冰冷、死寂、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同时流入口中的,还有两个人的泪水,一冷一热,泾渭分明。
彼得贪婪地吸取着格温的气息,但很快他就感觉到双手一空,身前空荡荡了。他不敢睁眼,紧闭着眼,徒劳地在身前挥动着双手,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裂开大嘴,无声地痛哭着,任由热泪流入口中,那里依稀还有格温的味道。
比伤害更痛苦的,是二次伤害。
比失去更痛苦的,是失而复得之后再失去。
上次虽然彼得亲手杀死了格温,但是整个过程非常快速,痛苦的部分在于事前的心理冲突,以及事后的悔恨。
那时的彼得,并没有亲身体会到死亡会给格温带来多大的痛苦。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他那时杀死格温,是真心以为这样做是为了格温好,毕竟日后复活总好过被反复利用。
但这次格温的死,却和上次不同。
这次格温的死,是慢性死亡,是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踏入冥界。
这是多么煎熬的过程啊!
现在的彼得,已经知道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有多么痛苦,也能切身感受到,格温最终面对死亡有多么恐惧和绝望。而在这浓烈的负面情绪之下,他同样能够感受到,格温对他的爱有多么炽烈。
这份爱意越浓,彼得的心就越痛!
尤其是,格温这次死亡之后,连身躯都化为黑烟消失了。那么将来,即使彼得弄到时间宝石,也没办法将格温复活了!
彼得,永远地失去了格温!
没有格温的世界,算是什么完美的世界?
彼得的心境轰然垮塌了,什么新世界,什么帝国,都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现在,只想报仇,只想发泄!
他要找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贱人,把她切成一万块,让她尝尽世间一切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回到皇宫之后,彼得把从格温记忆之中看到的那个女人的相貌画了出来,然后召集所有手下,让他们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誓要把这个贱人找出来!
至于之前泛滥的亡者之灾,因为各地磁场战士的镇压,并没有激发出太多风浪来。而起现在也因为那人目的达成之后,自动消弭了下去。所有磁场战士也因此空出了时间,来完成这项皇帝陛下最重视的任务。
但是连续多日排查,却丝毫没有线索。唯一的情报就是,被展六带回来的俘虏超巨星,被那人给救走了。
据此判断,两人应该是同伙儿!
知道这个情报之后,彼得就把这人划入了黑暗军团一党,开始考虑远征宇宙的计划了。然后,展六就带着瓦尔基里回来了。
“所以说,超巨星跑了,在你眼皮子底下。”展六斜着眼睛瞥着彼得,没好气地道。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真没说错。
彼得这倒霉孩子,各种悲剧人生,完全都是他个人的性格造成的,再往上推一步的话,那就是他的家庭教育造成的。
帕克夫妇的家庭教育不算错,但是只适合普通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孩子,绝对不适合一个超级英雄。
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只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努力,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社畜,只要不违反法律,幸福快乐的圆满人生,就指日可待。
但是,超级英雄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违反了法律。要么老老实实当狗,要么就要面对统治阶级的铁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循规蹈矩,那么就相当于带着镣铐跳舞,必然束手束脚。
只有托尼斯塔克那种本身就属于统治阶级一员的超级英雄,才有资格跳出这个圈子。否则,即使是功勋卓著的美国队长,依旧只有变成通缉犯一条路可走。
但是美国队长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彼得可不行,他身边亲人羁绊一大堆。伤害不到彼得,但是伤害他的亲人就容易得多了。
无论是作为“失败的男人”,还是作为“美国皇帝”,他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被师父展六责备,彼得也有些脸皮发热,但他也不想把自己和格温的事情说给他人知道,所以他也没解释什么,直接把那个女人的画像拿了出来,递给了展六。
“这个人就是幕后主使。她用某些方法把我调离了皇宫,然后袭击这里,把人给救走了。我们判断,她应该就是黑暗军团的另外一名黑暗将军。”
展六接过来瞅了一眼,随手往旁边一扔,“这是阿斯加德的死亡女神海拉,奥丁的长女,托尔的姐姐。”
彼得听完,眉头一立,怒气上涌,“好啊,原来是托尔派来地球捣乱的!看来,我要去阿斯加德一趟,让托尔知道知道,惹怒我是什么下场!”
“不必那么麻烦了,托尔已经死了。”展六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
彼得一愣,“你杀的?”
虽然托尔也是展六的徒弟,但是展六若真相杀他,肯定也不会手软。对于这点,彼得毫不怀疑。
“不是,是洛基干的,在几个月之前。”
展六把他推断出来的故事给彼得讲了一遍,彼得听完之后,半晌不语。
虽然性质不同,但是彼得却从洛基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莫名其妙就感觉到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良久后,彼得叹了口气,“罢了!”
“都是伤心断肠人,何必为难彼此!”
“他若想做九界之王,那就让他做好了!”
这话中的语气,分外的落寞、沮丧,让展六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怎么了这是?你的新世界不要啦?那可是寄托着你前行的大道啊!”
彼得仰天长叹,欲语还休,最终只不过叹了口气,道:“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