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说吧，猪肉炖粉条就得五花肉才好吃，要是换成别的，肯定得少点味儿！”

四合院内，小六子系了个围裙，手里拎着大勺，满院子里逛悠，看到谁碗里的菜少了，还主动给其加上一些，对方吃饱还不行，至少得撑得走不动他才满足。

“六子，你怎么不吃啊，都是你辛苦做的，不吃可就真浪费了。”程诺端起灶台上新盛满的一碗，递过去说道：“不光是大人爱吃，你看那几个小家伙们也都很喜欢。”

顺着他所示意的方向，小六子往孩子们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他们正在狼吞虎咽，尤其是狗蛋儿，抱着头大一般的瓷碗，就差直接埋了进去。

兴许是察觉到了异常，妮蛋儿忍不住往这边看，刚好撞向小六子的视线，初开始还有些害羞，赶紧把头扭过去，反应过来时则大大方方打了一个招呼。

“先生，六子哥你们吃了吗？”

“我已经快吃饱了，你们六子哥还没吃，这不是在劝他来着的嘛！”程诺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表示已经心满意足了，眼下正在小六子这边操心。

“哦哦，我不着急，锅里还多着呢，等到最后吃也不耽误。”小六子则大大方方的承认，顺便拎起勺子又给妮蛋儿添了一勺：“多吃点肉，这样才能长高点。”

不知怎么的，妮蛋扒拉两口后，突然把碗给放下，朝着厨房跑去。

程诺还有点不放心，特意嘱咐道：“不用非得去厨房，咱们这里就有水，直接倒着喝就行。”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妮蛋儿就抱着一个瓷盆子小心翼翼走了过来，之前这碗是用来装汤以及酸菜鱼等菜的，没想到今天盛满了猪肉炖粉条。

怕她一个人过来不放心，左右还有狗蛋儿和文聪护卫，阵仗不可不为谓之豪华。

“六子哥，碗里都是你的。”妮蛋儿捧到小六子面前，微笑道：“里面已经放了醋和辣子，要是不够我们再给你加。”

看着眼前的菜，小六子震惊不已：“这……这还能叫做碗吗，分明就是盆吧？”

程诺在一旁起哄道：“此言差矣，只是稍微大一点的碗，本质上还是抛不开这个概念，无非就是粉条多一点，菜叶子多一点，猪肉多一点。”

说着话，程诺担心小姑娘被累坏了，顺势把“碗”接过来递到小六子面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接住呗，等一会凉了可就真好吃了。”

看着满满一“碗”的菜，小六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多一点，那多一点，七七八八算在一起，那可就不是多一点那么简单的吧？”

朝几个孩子看过去，他们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要么故意看向别处，要么扮了个鬼脸，看得小六子很是无奈，想起刚刚“逼迫”人多吃点的事，颇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行，没问题，我吃就我吃，绝不会浪费粮食。”去除杂念，小六子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道。

不过吃着吃着，忽然看到众人都在围观他，放下快子好奇道：“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啊？看我吃，你们该饿还是饿。”

程诺看了几个孩子一眼，随即笑道：“因为我们已经吃饱了，现在看着你吃。”

说完这话，几个孩子瞬间笑了。

小六子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闷头自己吃起来，吃着吃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粉条也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场面顿时笑成了一团。

“你……你们，害不珍惜这次猪肉炖粉条的机会，下次想吃可再也没机会了！”

……

酒足饭饱之后，程诺与小六子来到办公室，稍微谈论些体育相关的事情，小六子就有些藏不住话了，闷了一口茶：

“教授，不知道您对未来中国的局势怎么看？”

程诺上下摆弄着钢笔，笑道：“还能怎么看，我不过是一介小民罢了，只能站着看了。”

“不是，先生您要是这么说，全中国都是小民，包括我在内也是一样。”坐在椅子上的小六子沉不住性子，走到门口处四下张望一下，随即退进来把门关上，拎着椅子坐到程诺跟前：“我想是想说，您认为咱们国家未来谁说了算。”

程诺忽然停下手中的笔，直视对方：“你是不是想问，令尊能不能掌舵我们这艘大船？”

强烈的威压之下，小刘子错开目光：“依我看，国家之所以这么动乱，就是因为掌兵的军阀太多了，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铁腕人物镇住场面，骚乱少了，国家安定了，像您这样的人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程诺轻捻手中的笔：“不无道理，国家一片祥和，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自然会少很多，无论是教育还是实业，都需要一个平和稳定的环境。”

小六子觉得对方似乎很感兴趣，继续补充道：“对嘛，我认为我父亲……”

情急之下小六子不小心给说漏了嘴，偷偷瞟了程诺一眼，确定没有异常后，又赶紧打圆场道：“众多军阀里面，我只是对我父亲比较熟悉，所以现在以我父亲为例啊，教授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看着对方欲盖弥彰的样子，程诺差点忍不住想笑：“放心，道理我都懂，你可以继续往下说。”

得到鼓励后，小六子兴致勃勃道：“以您现在从事的实业为例，现在除了上海、广州等地，北方地区也就是天津和东北了，南方吧，不在我们这些人的势力范围之内，真出现了什么事也使不上劲。”

程诺似笑非笑：“那北方呢？我在天津刚好有一些基业，租界里面也不用受自己人的气，慢慢发展下去未来也是不错的。”

对方就像是在篮筐打转的篮球，滴熘熘打转就是不肯进，眼下甚至还有碰篮板掉下去的可能。

小六子着急道：“天津也不怎么行啊，租界虽好，可也不是咱们国人的地盘，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哪天被洋人看中了，欺负我们起来，还不如南方地方，我们国人也是同样使不上力气。”

程诺似是附和：“这么一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小六子右手握拳勐击左手掌心：“教授您想想看，东北矿产资源丰富，交通便利，要铁路有铁路，要港口有港口，最重要的是当地不缺乏工业基础，意味着如果有新的实业加入，落地就能生根！”

程诺摘下笔帽，在纸上写写画画：“不过眼下东北也比较乱，基本上没个管事人啊，并不见得比其他地方要更好一些。”

小六子脱口而出：“快了，马上家父就能统一东北各省。”

程诺抬起头，故意表现的很诧异：“这么快的吗？”

小六子刚刚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过既然已经无法挽回，索性直接承认：“不妨告诉您，家父现在虽然只是东三省巡阅使，旁边似乎还有吉林督军孟恩远的掣肘，但用不了一年，甚至半年后就会被轰出东三省。”

程诺轻皱眉毛：“如此胸有成竹？”

小六子嘴角上扬：“这是当然，如果换做以前我们奉军或许还没这个实力，可眼下不比以往，军火方面得到极大的补充。”

程诺重新伏桉：“是之前段琪瑞的那批军火吧？没想到还是到了你们手里。”

小六子听罢童孔迅速收紧，愚笨按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结果连续几下过去也没站得起来，略显惶恐道：“这……这个事，程教授您也知道？”

历史上东北张与段琪瑞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不是因为两人的私交好，而是他们的得力助手互为好友。

段琪瑞的得力助手是徐树争，而东北张的参谋长是杨宇廷，两人同时毕业于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入学时二人的关系就非常好。

得益于这种关系，东北张从日本支持的段琪瑞那里也间接地获取了实际利益。

尤其是在去年，日本寺内内阁确定了慎重资助段琪瑞的政策，然而在早些时候，不少物质上的援助就已经通过半官方的和商业的渠道集中到段琪瑞的身上。

这些援助中的一部分，是价值一千七百万日元的武器，于今年二月用船运来，卖给北洋政府，以履行中/日间的一个协定。

而这个协定是去年十二月我国参战国与日本的太平公司签定的，按照当时的日本陆军大臣寺内的建议，在这其中加入了日本武器出口会社，给予北洋政府一定量的武器装备。

这些运来的武器表面上是为了我们参加欧战，因为我国已于一九一七年八月十四日对德宣战，肩负着参战的责任与义务。

实际上这些武器用船被运到秦皇岛来的时候，就被东北张的一个分遣队，依照张与段的一个协定，全部劫走了这些武器，运到了奉天。

得到这些武器的补充，奉军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至于为什么段琪瑞甘愿被打劫，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眼下的北洋政府它不姓段了，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的对头，这不是明摆着犯傻么，还不如把情报拿出去还个人情，方便日后东山再起。

只不过眼下这件事大众还不知道，也难怪小六子如此失态。

程诺微微探头，看着对方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令尊既然选择做这件事，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是被公之于众，相信他也能妥善应对。”

小六子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希望我是多虑了，不过家父曾亲口说，这些武器是打算用来装备一支远征军，以便帮助统一全国，绝不是为了个人争权夺利。”

程诺蘸了蘸墨水，不置可否：“统一全国与争权夺利不完全冲突，甚至在某种角度上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不过事已至此，小六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这……”小六子挣扎片刻，最后咬咬牙：“好，程教授我也就直说了，这样也更舒坦，其实我是代表家父，想邀请您去东北发展实业，顺便指导一下我们的军工厂。”

程诺摇摇头，继续埋头书写：“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呢？”

“剩下的……哎，程教授，什么事都躲不过您的眼睛。”小六子叹了口气，颓然倒在椅子上：“更重要的是，我们想通过您购买一些军火。”

程诺手中的笔停顿片刻：“通过我？我只是个文人罢了，最后再加上一个商人身份，军火这事我并不参与。”

小六子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恳求道：“教授，我小六子要是没做好功课，怎么敢轻易上门？事已至此，我就直接跟您透个底，我们从欧洲招的留学生里，恰巧有几个在德国克虏伯工厂实习过，知道您和他们的关系匪浅。”

“你们在调查我！？”程诺瞬间表现的十分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下的力气也不自觉大了许多，导致钢笔尖额外多渗出些墨水，渲染出诡异的墨花：“就凭你们的所作所为，如何让我去帮你们？”

过于紧张之下，小六子的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水，慌忙解释道：“教授，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要调查您的，只是您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那个留学生对您佩服的紧，要不是他常常把您挂在嘴边，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程诺表现得满脸狐疑：“是吗？”

小六子顾不得擦汗，赶紧解释道：“千真万确，小鬼子的武器虽然能用，但也是凑合凑合，加上我们原来已有的武器，军队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光步枪口径就有即 7.9mm、6.8mm与 6.mm好几种，根本没个制式标准。”

程诺的语气逐渐平和：“所以你们请我造兵工厂是真，托我购买克虏伯军火也是真？”

小六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想请您帮我们统一规范兵工厂的设计、制造与检测，最好能带动了弹药技术的整体升级。”

程诺当即听得就有些恍忽，心说你还真敢想啊，别说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就是能做到，到时候给你打下的军工基础，像历史上买的飞机一样，被你大把大把丢给日本人吗，活脱脱跟自己过不去。

“我想我明白了你们的想法。”程诺没有着急反驳，故意岔开话题：“军器丢失、被缴、破损等情况都是常事，这方面我看‘造不如买’要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