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来到清风观前，朱红铜钉的山门紧闭着。

石阶下，涂烟转身问道：“太阳才落山，这门就关了，难不成要我们翻进去？”

“道观都是这般，晚上又无事，师兄弟们应该都回观里休息了。”洛叶笑道。

“这么早就休息？难怪你也是个懒散人。”

“倒也不是，夜晚偶尔也是有活动的。”洛叶汗颜道。

“啥活动？”

“额，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我的话，会找师弟们一起开黑。”

“……”

两人在门前聒噪半晌，那山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脸色蜡黄，发髻散乱的瘦道士从门内探出头，烦躁道：“谁人在门外吵闹，速速退去！”

洛叶本以为见着熟人，正想介绍，但看到来人面貌，却吃了一惊。

这瘦道士他之前从未见过，难道是这段时间刚入门的师弟？

不过那人反倒是认得洛叶一般，咋呼道：“是洛叶师兄吗？”

“你认识我？”洛叶疑惑道。

“哦，洛师兄，我名陈章，半个月前刚入了清风观，听其他师兄提起过，也见过你游廊里的那张照片。”陈章病恹恹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他说的游廊，洛叶自然知晓。

清风观年少道童的活动区有一条通往主殿的游廊，游廊里放着这些年来各位师兄弟的合影照片。

“陈师弟既然认得我，那就好说了。今晚过来找我师傅叙叙旧，不过听说他最近在闭关？”洛叶行了个拱手礼，问道。

陈章连忙回礼，解释道：“师傅最近其实是染了疾，正卧病在床。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就谎称是闭关了。”

“严不严重，快带我去看看。”洛叶皱眉道。

师傅道号长平，人如其名，从小到大洛叶就没见过他生病。

如今年岁已高，若是真得了病，那必然不太妙。

“不严重、不严重。不过师傅说过最近不见客……”陈章思忖一番，转而笑道，“但若是师兄想要探望，想必他必是同意的。”

说罢，他让开身，邀请洛叶进门。

但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涂烟，则问道：“师兄，晚上我们不接待信士，请问这位是？”

“没事，这是我的朋友，这夜深路黑，总不好让一个姑娘家独自下山吧？”

洛叶拍了拍陈章的肩，示意他没事。

“好的，既然是师兄的朋友，自然不妨事。”陈章点头笑道，顺势给涂烟行了个拱手礼。

涂烟点点头，未有多言。

两人跟着陈章，穿过两道长廊，向着主殿方向行去。

涂烟突然拉了拉洛叶的衣角，让他放慢速度。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涂烟压低声音问道。

洛叶沉吟一会儿，说道：“确实有些奇怪，我们道观的伙食可以，荤素不忌，养了半个月脸怎么还这么黄？”

“啪！”涂烟重重地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两位有什么事？”听到声音，陈章转头眯着笑问道。

“没事、没事，你们道观蚊虫比较多，我拍下蚊子。”涂烟掩饰道。

洛叶无奈地摸摸挨打的胳膊，然后示意陈章继续带路。

“好好聊天，你打我干啥？”洛叶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涂烟则是指了指耳朵，然后让他注意看陈章的脚。

洛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二人在门外闲聊时，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内还有一人。

若是陈章守着门，丝毫未动没有任何脚步声，那这还好解释。

可现在这位师弟给他俩带路，脚步如猫一般轻巧，这可不是一位刚入门半个月的道士该有的修炼程度。

当然，若是他入门前便是一位热爱锻炼的人士，倒也没问题。

可他脸色蜡黄，身形消瘦，并无训练痕迹。

称之“细狗”，毫不为过。

洛叶暗自留了心，突然问道：“陈章师弟，我记得师傅两年前已经不收徒，请问师弟是如何进入师门的。”

陈章背着他们，声音虽轻却也清晰：“师兄，这外边生活不景气，你瞧我这身板，也知我干不了苦力活，那工厂里的螺丝我都拧不动。还不如入了道门，活个清净。

“至于如何进了清风观，乃是师傅发了慈悲心，见我投靠无门，便准我入门求份安平。”

“哦，那看来陈师弟入门前吃过不少苦，可曾练过武？”洛叶旁敲侧击道。

陈章脚步一停，转头道：“师兄何出此言，我这身板怎会是练过武的样子。”

“可我看师弟这脚步轻盈，没有数年的功夫练不出吧？”

“哈哈，师兄看岔眼了吧。说来不好意思，上山前也曾干些小偷小摸的苟且事，这蹑手蹑脚的习惯就没改过来。”陈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那倒是我多问了，师弟继续带路吧。”

陈章作个揖，转身继续行去。

涂烟有些着急，凑到洛叶耳边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他的鬼话？”

“别急，人话鬼话说不准。若真是鬼，待会儿就让他露马脚。”洛叶悄声安抚道。

此时已经快到主殿前的广场，那广场上长着一颗30多年的老槐树。

树大招风，每日总会迎风落下一地叶子。

洛叶经过广场时，发问道：“陈师弟，这一路上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师兄？”

“天热，镇里最近老人去世的多，师兄都出门做法事去了。就留我这没本事的看家呢。”陈章应答如流。

“哦？黄奇师兄也不在吗？他腿脚不便，平时可不出远门，晚上这广场都是他在扫的。”

“黄奇师兄身体欠佳，这种脏活累活已经不让他干了。”陈章随口答道。

“说吧，你到底是谁？”洛叶站定问道，涂烟本来跟在他身后，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师兄说哪的话，我自然是您的师弟。”陈章笑着作揖道。

“我待了15年，从来没听过清风观里有个叫黄奇的师兄。”

陈章愣了一下，但依旧还是那张老好人的面孔。

眯着眼睛说道：“洛师兄，再走几步就到大殿，何必如此心急的……”

说到此，他的脸色陡然一变，露出一股戾气道：

“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