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黎纲所说的话,萧景阳和梅长苏两人一起连忙站起身,朝着山坡的道路上看去。
只见一位银发布衣身形挺拔的老人,一步一步朝着山顶的亭子走来。
一旁的穆青正恭敬的跟随在老先生的身旁。
老先生虽然已经年迈,可身体仍旧硬朗,萧景阳站在此处,仿佛都仍然能感觉到年幼受到先生教诲之时,才有的那份感受。
萧景阳急忙顺着山坡走下去,来到老先生的面前,弯腰行礼说道:
“学生萧景阳,见过先生。”
老先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本有些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起来吧!”
周老先生没有躲闪开,反而接受了这一礼。
“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老先生欣慰的笑了,眼中流露出了慈爱的目光。
“先生在灵隐寺隐居了这么多年,学生都没有去看过,是学生失礼了。”
说着萧景阳再一次又鞠了一躬。
“当初是我对于这个朝堂心寒了,跟你说的不要让你来看我,这怎么能怪你呢?”周玄清老先生淡淡的摇了摇头。
天空慢慢飘下了小雨,滋润着大地上的万物。
“下雨了!先生快进亭子里去。”
萧景阳感受到了雨滴,急忙让出身位,让周玄清老先生可以通过面前的道路。
几人跟着老先生的身后,来到了亭子里。
黎纲此时已经放起了茶案在一旁煮起了茶,梅长苏身体笔直的坐在一边。
见老先生进来之后,梅长苏也是连忙站起来行礼说道:
“先生!”
周玄清老先生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神色微微思索,随后摇了摇头。
他刚刚回忆了半天,却还是无法从往日的记忆中,认出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谁。
他今日之所以会来参加这场朝堂论辩,便是因为穆小王爷带着一枚自己老友的玉蝉,来到清修的灵隐寺寻找自己。
老先生也是看在这枚玉蝉的情分上,才又重新回到了他早已寒心的朝堂。
自己的这位老友名叫黎崇,乃是一位名扬天下博学多才,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老先生年少时就与他相交,平生引为知己,算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可是黎崇先生当年却因为给自己最宠爱的小弟子林殊求情,并拼死谏言请求重查赤焰一案,遭到了罢免,成为了布衣。
弟子的惨死以及自己奉献一生的朝堂,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因此老先生终究郁郁而终了。
这也成为了林殊也就是梅长苏心中无法释怀的痛。
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周玄清老先生彻底的对朝廷失望,去到了灵隐寺。
二人对视而坐,萧景阳跪坐在一边负责给周玄清老先生倒茶。
“黎崇是你何人?”
梅长苏神色微变,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了些许的哀伤。
“晚辈承受教于黎老先生门下。”
“哦!”周玄清老先生还是没有什么印象,但听到这话心中也是信了半分,毕竟手持自己故友的玉蝉,要说与其没有关系,他也才会觉得奇怪,并且萧景阳对于梅长苏并没有反感之意,目前而看至少二人是认识的,心中更是信了半分。
“当年黎兄身居太傅之位,可他从不拒平民,设教坛于宫墙之外,弟子广布天下。”
“可他的得意门生却寥无几人,我都见过。”
“可是足下,我们好像从未谋面呀。”
“晚辈学艺不精,有累恩师盛名,且受教时日不长,周老先生自然不认得我。”梅长苏恭敬的说道。
“嗯!罢了!好在有黎兄的信物在此,老朽理当帮忙。”周老先生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玉蝉。
“不过时隔多年,再见故友信物却是为了朝堂之事,当年黎兄在京城被贬离京,满腔愤懑,誓不回头。”
“也不知此番老朽重新步入朝堂,是否真和黎兄之意啊?”
“恩师当年不惜违逆龙颜,却不改衷肠,直言不讳,此方是治学大家的风骨。”梅长苏只能听得出周老先生此番话的话外之音,老先生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责怪,梅长苏利用恩师信物让其重新步入朝堂之事,所以他只能开口安慰解释。
“故而晚辈认为世事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之道,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立身于何处?”
“嗯!”梅长苏的这番话,到是让周玄清老先生十分满意,甚至怎么还让他想起了曾经在金陵城中见过的那个孩子。
“不知阁下可知黎兄佩戴此玉蝉的含义?”
梅长苏微微一愣,随后开口道:
“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深皎皎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
“好啊!哈哈!”老先生听到此番言论,心中一喜不由得开怀大笑。
“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黎兄高足。”
若是前面的时候,老先生还没有确定面前的此人是否为黎兄弟子。
那么这番话之后,他的心中便已然确认了,在无半点疑惑。
“于愿足矣!”
“把手伸将过来。”
梅长苏双手合并,恭敬的弯腰将手递到周老先生的身前。
周老先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玉蝉重新放在了梅长苏的手心之中。
其实,若是此番试探之后,面前的人若不是故友的弟子的话,这位老先生万般是不会将玉蝉再还回去的。
可是梅长苏已然已经通过了考验。
“如此寒冬之际,老先生不顾年迈,为了往日旧情出门远行,晚辈感激莫名。”梅长苏将玉婵紧紧地拽在手中,重新坐直身子,恭敬的说道。
“欸!不用如此。”周老先生笑着挥挥手。
“见此玉蝉,漫说走一遭京城便是让老朽前往边疆塞外,也在所不辞啊!”
“况且今日不仅见到了故友弟子,还见到了故人,也算是欣喜。”
周老先生不禁将目光放在跪坐在一旁恭敬的萧景阳身上。
当年因为萧景阳皇室身份,周玄清老先生将心中的不喜还是有些迁怒于他。
故而并未收他为徒,所以称呼其也是为故人。
“好啦!应该走了。”
老先生收拾了一下衣袖,慢慢的站起身。
萧景阳急忙站起来,扶着老先生。
梅长苏也是如此。
三人离开亭子,重新朝着马车走去。
“对了!当年黎兄门下有一心爱弟子,虽出身将门,性情飞扬,但绝顶聪颖,若当年你在,你与他必会成为一时双壁。”走到马车前时,周老先生突然转身,对着梅长苏说出了这一番话。
“承蒙老先生抬爱,如此人物只恨无缘亲慕其风采。”梅长苏听到此话心中真的是万般感慨,但他却不能承认那人就是自己,他还有心中必须要做的事情。
“唉!可惜啊!”周老先生轻叹一声,走上了车。
“对了!景阳!”
“学生在!”萧景阳回应道。
“你成年冠礼那天,记得喊我来京。”
“是!”萧景阳点点头,双手放于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