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的尽头是一条大河。

大河就在京城郊外。

离着大河不远，是一片密林。

一阵晚风吹过，密林里内然激飞出一群“呱呱”乱叫的乌鸦。

夕阳已经落下了，这会儿却还没到晚上。

暮色涌入天边之际，何旭飞蓦然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其实有些男人也一样，诡异阴沉的环境仿佛某一种信号，如果你静下心来仔细听的话，自己的呼吸都是那么清楚……

田刚却不在乎这些。

他看着浑浊的河水，若有所思。

然后拿起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向河里。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你干嘛？”何旭飞好奇。

“小时候听庙里的师父说，如果你想知道一条河有多深，就拿一块大的石头扔进河里，水越深发出声音就越闷。”田刚看着河面上泛出的一圈圈波纹，不解撇嘴，“其实以前我也一直这样做，不过从来没有觉得石头扔进河里发出的声音有什么不同的。”

“这次呢？”

“这次我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收获吧，毕竟是在找那个无头水怪，降妖除魔，这么正义，就算菩萨不保佑，多少也得给点暗示什么的吧。”说着，蹲在河边的田刚站了起来，“可是没想到，这次石头扔进河里我还是没听见有什么不同的，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凡有执着，必有痛苦，以前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好像懂了一点，师父常说一切皆有定数，凡事不能强求，想来这就是我的定数吧。”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夜风更劲，星月满天。

一轮圆月既在天边，又在大河中央。

天边的月亮八风不动，河里月亮随波荡漾。

然后听得几声“咕嘟，咕嘟”响，河面上不断有水泡冒出。

何旭飞和田刚对望了一眼，虽没说话，心里却是同样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就算降妖除魔，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怎么丢块石头就能砸死我了，还诡事院的办事人，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天真的。”

一声不屑，这时从河里冒出了一个没有头的怪物。

那怪物样子和人差不多，也是有手有脚，两脚战力，他虽然没有头，但却很高大，大概有两米。

怪物的右手拿着腥臭的水草，左手的手掌异常宽大。

这时那怪物抬起左手，张开手掌，何、田二人再次对望了一眼，吃惊不小。

那怪物没有头，又是在河里冒出来的，自然是无头水怪了。

他虽然没有头，可他并不是没有脸，他的脸在的手掌心中。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股脑的凑合在手心中，一张四十多岁中年人的脸，看上去除了有些滑稽以外，更多的是拥挤。

这拥挤之中更多的挥之不去的怨气。

“同样是吃喝拉撒，为什么你们有头，就我没有，你们说这公平吗？当然不公平，这么不公平，难道我就不该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头吗？”

无头水怪手心中的眼睛盯着二人脖子上的脑袋，眼神是怨恨，嘴里说出的话是不甘，心里是浓浓的妒忌。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没有头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我虽然有头，而且长得还算不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羡慕你，你说要是我的脸长在手上，那该有多拉风啊！”

何旭飞撇嘴，他说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多少是有些自夸的成分。

但要说他长得丑，绝对不丑。

帅的话，也说不上。

菱角并不算太过分明的脸单上，眉毛浓黑，眼神锐利。

虽然貌不惊人，但多多少少还算的过去。

倒是他这撇嘴一番真心诚意的感慨，在无头水怪听来，却是另一种味道了。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该羡慕的是我才对，不就是脖子上长了脑袋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脖子上虽然没脑袋，但我可以去抢啊！”顿了顿，手心中的嘴巴忽然冷笑了起来，“都说事在人为，老天爷不给我脖上装个头，难道我就只能认命了。”

这时，无头水怪虽然在笑，其实他的心里在哭。

然后，他右手一挥，“啪”的一声，腥臭水草抽打水面之际，溅起一串水花，与此同时，又有什么东西浮出了河面。

是人头，七个人头。

七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这就是我今天的成果，一家客栈里的几个废物，其实本来我想把它们吃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那样做；都说吃啥补啥，可是我都已经吃了不下一百个人头，脖子上为什么还是空空荡荡？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无头水怪愤怒的质问，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他虽然在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何旭飞总觉得，他的笑比哭还难受……

月光洒下，浑浊的河面站着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杀生为护生，斩业必斩魔，阿弥陀佛！”

田刚忽然念道，他动手前，有一个习惯，他会念一声佛号。

那声佛号，不是奢求佛、菩萨的保佑，而是他已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所以他踏步前来，猛然一掌拍出。

手掌突然变大之际，拍在了无头水怪的胸前。

“砰”的一声。

这一掌重击之下，无头水怪虽没倒下，却也受了伤。

身子猛地一晃之际，手心中的嘴角缓缓流下了一条血迹。

“佛门大手印，果然厉害，只不过你这大手印好像有些不正宗啊。”

无头水怪撇嘴冷笑，田刚出手之际，他就看穿了那一掌的来路……

“大手印”是佛门绝学，只不过田刚使出来却是似是而非。

其实他田刚也想施展正宗的“大手印”，奈何资质愚钝，始终学不会。

自己一番瞎鼓捣之下，“大手印”成了“大手掌”。

“大手掌”直来直去，简单明了，威力自然不比繁复的大手印，不过也没办法……都说因材施教，田刚的心性，实在搞不了这么复杂的……

搞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实大手印也好，大手掌也好，对田刚而言，都只是降妖除魔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