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友丘问道:“娘,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我和爹爹都非常担心,爹爹发疯了一样去找你,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裴台月沉默了片刻道:“你爹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鲁姑娘怎么样?”
归友丘脸颊微微发热,道:“她很好。”
裴台月本意是问今日白天遇上杀人断臂的事,鲁雨田心里是否能应付得来,归友丘的回答则似乎是对鲁雨田本人的评价。
裴台月明白归友丘会错了意,顺水行舟道:“你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便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千万不要朝秦暮楚,否则到头来左右为难,苦不堪言。”
归友丘听母亲说得讳莫如深,似乎另有深意,但对于自己的关心也是显而易见,因此答应道:“丘儿知道了。”
裴台月对归友丘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扭头温柔地看着他的脸庞,爱意无限。
母子二人并膝坐着欣赏夜色,斜月西沉也毫无觉察。正当母子沉浸在一片不受打扰的恬然安静之时,山庄门口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走来。
归友丘遽然站起身来冲着门口厉声质问道:“是谁?”
来人并未回话,仍是朝着这边走来,等走到烛光光芒照见的地方,裴台月与归友丘一惊一喜,几乎同时叫道:“亦远、爹。”
暗夜之中来人正是鹅湖山庄庄主归亦远,然而此时的归亦远远不及数日前的风光神采,痴痴呆呆地站在妻子与儿子面前,一家三口站在自家门前,少了几分往日亲昵,却多了几分尴尬。
归友丘走到台阶下面,想要牵住父亲的手进屋坐下,归亦远却突然跨步跃上台阶,伸手抓住妻子的手腕问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裴台月对视着归亦远的眼眸,归亦远的眼珠仿佛因反射了烛火之芒而精光四射,其中夹杂着责备、痛苦与不信。
裴台月轻声道:“只是偶然遇见一位故交,去追他的时候迷了路,等我回店时,店家说你们去寻我了,我又去少林寺辗转打听,知道你负气走了,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便回到山庄,在这里等你和丘儿。”裴台月说完这段话,眼中已经含泪。
归亦远抓着裴台月的手稍稍送了些,嗫嗫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回到山庄是要等我?”
裴台月点点头道:“我回到山庄自然是等我的丈夫和儿子,要不然我又何必匆匆赶来这里?”
归亦远喜形于色,放开手将裴台月揽在怀中道:“我误会你了。”
裴台月忙将归亦远推开,羞涩地说道:“你为老不尊,丘儿还在。”说罢眼中尚有最后一滴泪珠滴落下来,滚在唇边。
归亦远嘿嘿一笑,伸手将裴台月脸上泪痕擦拭干净,裴台月轻嗔薄怒,双睫湿润,让归亦远更增怜爱之意。
归友丘道:“爹爹和娘亲永世恩爱,是做孩子的幸事和心愿。”
裴台月牵着归友丘的手,与归亦远回到房间,归亦远将门掩上,三人围坐在桌边。
裴台月问归友丘道:“你今天在山中遇上的是些什么人?”
归友丘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扭头对归亦远道:“爹爹,今天那几人要来夺书,其中好像有些可疑之处。”
归亦远道:“哦?你说来听听。”
归友丘道:“那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金人,似乎与领头的宋人不和睦,那领头的曾经自报家门姓名,我觉得大不寻常。”
裴台月道:“既然有金人参与夺书,可见背后是金国广宁王在捣鬼,按理来说他们应当不显山不露水才好,难道是那领头的向南冠有意为之?目的又何在呢?”
归亦远深感夫人说得在理,但自己又理不出头绪,捋着胡须只是点头。
归友丘又道:“孩儿与向南冠角斗过程中,急切间使出悬丝振,那向南冠竟然一眼就辨认出我的招数,这又是一处疑点。”
归亦远道:“不错。悬丝振是咱们归家的独门功夫,自从为父随辛先生退隐后,这门功夫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中显露过了,能一眼就瞧出的,除非四十几年前就见识过,否则的话就绝对没有可能知道。”
裴台月对归亦远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向南冠的确是有意泄露自己的信息,咱们将丘儿的所说两处疑点结合起来,便可大胆推测向南冠也许与你认识,不过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暂时还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归友丘道:“我十分赞同母亲的话,孩儿与四宝叔叔以及庄中工匠等人都未受到伤害,得益于向南冠手下留情,否则以他的武功,咱们全庄上下除了爹爹和娘亲恐怕都难逃毒手。”
归亦远站起身来在圆桌周围缓缓游走,转了两圈之后才出语道:“看来我要去洛阳走上一遭,想办法会会那个叫向南冠的。”
裴台月笑着说道:“你坐下来,不要沉不住气。”
归亦远依言坐下,端起茶杯心事重重地呷了一口。
裴台月接着说道:“眼下可不是光要去洛阳这一件事要做,还有丘儿身上那本《九议》也要送到少林寺,庄中的工匠杂役也不能再住在这里,须想办法将他们稳妥安顿到别处。”
归亦远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为夫的远远不及你。不过你说的这三件事并不难办。明日一早我便去洛阳,少林寺正好顺路,我一并将书带去交给净尘大师,顺便将此事也告诉给大师知道。至于庄中的工匠杂役,我托付给李铁枪帮主,请他将这些人安排在忠义帮中。”
裴台月知道李铁枪此人原本是忠义军领袖,这会儿听归亦远却李帮主、忠义帮的叫着,惑然道:“什么李帮主、忠义帮?”
归亦远将忠义军改忠义帮的事情简略解释了一遍,裴台月喜不自禁道:“这下好了,我说得这几件事算是个三全其美。”
归亦远、裴台月与归友丘三人谈话直到三更,也都倦了,第二日又有要事去做,便都准备休息,归友丘向父母告退回到自己房间,合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