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分,老陆已经把一辆马车准备好。苏长歌就抱着蒙着黑布的盒子,从清月楼走出来。
清月楼是老板娘风韵万千走了过去:“客观,要走了。”
苏长歌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车。老陆坐在前面赶马车,苏长歌就跟奶奶坐在马车里。
马车里虽然也是掩盖得严严实实,但里面的颜色却多是多了一丝轻盈的淡蓝色。
相比于清月楼里那压抑的黑色,这马车里的感觉一下子好了许多。
“驾!”
老陆一扬缰绳,灰色的马匹开始向前走去。
另一边,清月楼的老板娘看向逐渐远去的马车。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招手换来一只信鸽,往里面放了一张纸条后,放飞了手中信鸽。
信鸽飞走,这中年女人露出一抹微笑,走进去了。
与此同时,老陆赶着马车,一直向城外的路奔去。
马车一路向东,快马加鞭,午时三刻,就已经远远离开青城了。
按照老陆的说法,他们出青城后,走一天的时间,大约就到了刹马镇。他们要在那里等待一个人,之后才会继续向东,向黑水崖的方向奔去。
其实此时离黑水崖还早,中间还要停留好几个地方。按照老陆说法,快马加鞭的话,一个半月应该可以赶到黑水崖。
他们要在黑水涯那里置办点东西,才会向岐国的方向走去。
虽缺失了某些关键记忆,但按照老卢的话说来。苏长歌知道原身的家,是在岐国的都城里。
这一点苏长歌就有些想明白了,岐国那么远的地方,却要把原声送到赵国这边的青云门修行,用意也实在无法理解。
但这丝毫没有打乱苏长歌的计划,相反他还有了一个正经理由去往黑水崖。
他要去黑水崖的墓葬群瞅瞅,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个传修为给搬山道人的老者的一些线索。这些线索,也许是最终找到星辰阁的关键。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秋雨开始绵延不断。苏长歌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抱在怀里。
把原身奶奶骨灰送到青城这件事,苏长歌不是很明白。
但这既然是原身爷爷的主意,恐怕还藏有别的用意,只是现在自己不知道而已。
等走到一处宽阔之地时,苏长歌让老陆把马车速度降了下来。他也走到前面,坐在老陆身边,手里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看向远方的田野。
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现在如果想要回到前世的世界,恐怕比登天还难。
为今之计就是好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但想要在这个世界体面的活着,是真的太难了。
虽说自己修为也是筑基六重,但若轮到修行境界,这恐怕还远远不够。
老陆看着苏长歌抱在怀里的木盒子,眼神里露出十分慈祥的笑意:“小公子,太奶奶看见你,她可是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可开心着呢!”
苏长歌两手微微颤抖,这老陆如果不是个精神病,那么他所说的话,就已经很瘆人了。
见苏长歌不说话,老陆也转移了话题:“小公子,这次你能回家,老太爷肯定高兴极了。说不定这一高兴,他的病就好了。”
苏长歌看着有些荒芜凄凉的原野,笑道:“但愿吧!”
两人正说话间,发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长歌回头一看,只见小哑巴拼命地向前奔逃,他浑身是血,衣衫破烂。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苏长歌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哑巴走后,那些人找到了他。
但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小哑巴恐怕不只是普通的诱饵。
小哑巴奔逃到离马车一丈左右距离,实在撑不住,猛烈摔倒在地。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救命!”
声音嘶哑低沉。
马车停下,苏长歌把木盒子放在马车上,才走了过去。
这时候,摔倒在地上的小哑巴感觉到有人走进,努力地把头抬起。见来人是苏长歌,眼里闪现无比复杂的表情。有惊喜也有懊悔。
“师兄。”
苏长歌把其扶了起来:“怎么伤这么重?”
“师...师兄,快走,他们追来了!”
苏长歌回头一看,这荒芜的原野路上并无一人行过。于是疑惑地道:“谁追来了?”
只见小哑巴着急地又道:“不要管我,在晚就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小哑巴就因为受伤太重,昏迷了过去。
把受伤的小哑巴向马车上扶去。一旁的老陆早已经跳下马车,走过来帮忙。
把小哑巴扶到车上,苏长歌在自己储物袋找到一些治创伤的丹药。这些丹药是大师姐白瑾临走前给他的。
随即帮小哑巴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马车继续前行。
老陆继续赶马车,苏长歌就坐在老陆的身边,手里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眯缝着眼睛,欣赏着远方的风景。
马车一直行至很远,都不见后面有人追上来。苏长歌微皱眉头,把事情有前后捋了一遍,依旧毫无头绪。
这一切,恐怕要等小哑巴醒来后,才能知道。
倒是一旁的老陆,看着眉头不展的苏长歌,嘴角微微泛起笑意:“七年不见,小公子可真是长大了。”
苏长歌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前面的路途。
路途慢慢,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老陆停下马车,跳了下去。
苏长歌不解地问:“老陆,你干什么去?”
“等下小公子就知道了。”
说完老陆就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秋叶枯黄,随着秋风纷纷落下。
老陆捡起几片泛黄的秋叶,小跑着回到车上。
“老陆,你捡这些叶子做什么?”
“小公子,闲着也是无聊,我吹一只小曲儿给你听。”
“行。”
老陆把叶子放进嘴里,一首十分简单,但却异常动听的音乐,响彻在这荒凉的原野。苏长歌内心竟然泛起丝丝温热,似乎找了一种即将回家的感觉。
直到天黑十分,马车在一处山神庙停下,老陆把马拴好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饭菜。
“小公子,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离最近的村子,都还有一天的路程。晚上赶路也不安全,我看着山神庙就不错,今晚就将就在这歇着,明早起来再走。”
苏长歌点点头,手里抱着黑色的盒子,在山神庙外四处看望。
老陆在忙着在不远的地方拾捡干柴。苏长歌走进山神庙内,又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山神庙。但很久已经没人来这里侍奉香火了,想来是这里太远,很少有香客愿意到这里来。
庙子里倒是很干净,中间有泥塑的本地城隍神像。
一炷香功夫后,老陆已经拾了一大堆干柴,抱进庙内。
篝火升起,给这凉意十足的深秋,增添了几分温暖。
苏长歌就坐在篝火边,看着老陆忙上忙下。本来要去帮忙,却被老陆拒绝了。
老陆说他最喜欢这种烟火味道,平时在家里还轮不到他坐在这些呢!今天他要给小公子露一手。
趁着老陆忙碌的时间,苏长歌又去外面的马车上看了小哑巴一眼。
小哑巴紧闭着双眼,虽然涂抹了金疮药和服了丹药。但可能是受伤严重的缘故,所以迟迟未醒。
这马车停在庙外,虽有布帘遮住,但凉意袭来。一个正常人这样度过一夜,恐怕都会受不了。更不要说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了。
思忖一番,苏长歌决定把小哑巴弄到庙里。
在庙里,至少燃烧着篝火,人也会舒服一些。
把小哑巴弄进庙里的篝火旁,让其靠在老陆后来去捡回来的干柴上。苏长歌望了一眼手里的黑色盒子,一下子出了神。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老陆已经做好了今晚的晚饭。一只老陆在青城就买的大肥鸡。
老陆在青城的时候,就已经清理好了一切。用干净的油纸包着。
因为天气凉的缘故,再说走的路途还不算遥远。这肥鸡也还十分新鲜。此刻烤熟以后,也不知老陆往上面放了一些什么材料。
竟然在空气中,也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来。
老陆用力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苏长歌。“小公子,听说修行的人,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不用吃东西了。”
苏长歌点点头,道:“对,但那也得辟谷后。我还没辟谷呢!”
老陆也自己拧下另一只鸡腿,吃了一口后,十分享受地道:“这修行,境界越高深,就越不需要食人间烟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纵然修得长生,又不能享受人间美食,那修行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长歌想了一下,道:“辟谷后,不是说就不再食人间烟火了。而是辟谷后,人体的饥饿感会下降。甚至说可以不食任何东西,也可以靠吸收天地灵气,维持人体的机能远转。
但我也听说过,一些修行境界已经十分高深的人,夜还是会享受美食的。”
老陆点点头:“是啊!如果不能吃东西,要这长生又有何用!”
老陆的话简单粗暴,但却十分有道理。有时候,除却老陆表面上的世俗气,苏长歌还真觉得这老陆恐怕不一般。
老陆一边啃着鸡腿,继续侃侃而谈:“要我说,这修行,应该就是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美食,享受最美的女人。”
苏长歌微眯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老陆一眼:“老陆啊!你今年年纪几何了?”
“不瞒小公子说,老陆今年已经一甲子了。”
“都一甲子的人了,还想着最美的女人,给你这个机会,你还能行么?”
老陆摇了摇头,不介意地呵呵一笑:“要说年轻的时候,老陆的身体比耕地的牛都还要壮。那时候,别说一个女人,一晚上七八个女人也不成问题。
但要是放在现在,还真不行喽!
有时候,不服老都不行啊!”
老陆继续啃着手中的鸡腿,丝毫不为年纪的增大而烦恼。反而却一直在竭力享受当下的生活。
苏长歌内心不得不感叹。要是论心境,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老陆。
这样的人,简单坦率,跟其相处下来,觉得十分舒服,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两人把一只肥鸡分吃完,老陆是个讲究人,拿出两张手帕,一张递给苏长歌,一张留给自己,擦去嘴上和手上的油。
老陆打了个饱嗝,往后一靠:“舒服啊!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美味的东西了。跟小公子一起吃东西,十分带劲。”
苏长歌笑笑,赶了一天的路,他也竟然有种疲乏的感觉,于是坐在火边有了昏昏欲睡之感。
半睡半醒间,他看见一个人影从神像身后走了出来,也站在火堆旁边,还向着火堆伸出了双手。仿佛他在那个黑暗的角落,手脚都早已经冻僵了。
筑基六重,也不是说是个人都能影响到他的。
苏长歌只是在假寐状态。
而一旁的老陆确实是已经睡着了,此刻还打起了鼾声。而靠在干柴上的小哑巴,也还未苏醒过来。
苏长歌感受到那个人影的目光,掠过另外两人后,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人也是奇怪得很,从神像身后的黑暗角落走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苏长歌的眼睛猛然睁开,看向站在火堆旁的那个人。
那人也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苏长歌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感觉对方如寒芒的眼神锁定在自己的脖子之处,此人微微后退了半步。
再次站定后,此人缓缓开口了:“你看得见我?”
苏长歌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但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修为的波动。也就是说,对方就算是个修行者,恐怕也还未进入练气阶段。
苏长歌心里笃定了一些,没有起身,只是懒懒地道:“我应该看不见你么?”
那人听后,随即一拍自己双手,满脸欣喜:“公子果真能看见我,想必公子不是普通人。我是这里的城隍。”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长歌察觉这人影是从城隍神像身后走出来的。
“即是城隍,不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半夜三更跑出来干什么?”
城隍有些惶恐地后退一步,随即缓缓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死前在知府当差,因救一溺水孩童而死,被封为了城隍。”
苏长歌有些不解地道:“既是行了功德,有了回报,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才对。怎么看上去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城隍听完苏长歌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公子这‘闷闷不乐’四个字,用得好啊!我虽是城隍,但因为心性耿直,得罪了上司,就被贬到此处来,管这一方水土。
可是,公子也看见了。
这城隍庙修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更别说香客了。
我在这里三年了,总计来的香客也才数十人而已。
这城隍庙如此下去,恐怕我这虚身,也要散了啊!
没有香火侍奉,虽不能立即死去,但虚身得不到巩固,终会消散。”
苏长歌看向满脸忧愁的城隍,道:“别人都是一死就去入了轮回,而你却还留在这个世上,从这一点看,你还是赚了的。”
城隍听完,赫然开朗:“公子如此一说,我竟然有几分明白了。当不成城隍又如何,与其如此下去,还不如早日进入轮回,也好投胎做人。”
苏长歌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酒壶,里面装满了大师姐白瑾留给他的酒。
“我这里倒是有些酒,如果城隍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请你喝一杯。也算是为今晚叨扰表示感谢。”
城隍接过苏长歌递过去的酒壶,呵呵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咕嘟咕嘟几声后,苏长歌看见酒壶里一股白色的雾气飘进了城隍的嘴里。
城隍也算心满意足,把酒壶递给苏长歌:“多谢公子了。现在夜也深了,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说完,城隍虚身隐去。
苏长歌也觉着这一切甚是玄妙,拿起刚刚递给城隍的酒壶,摇了摇,一滴酒也没少。
难不成这城隍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也不介意。靠在火边,一直坐到天明。
直到天光大亮,老陆已经去牵马准备要赶路了。苏长歌把昏迷不醒的小哑巴扶上车后,再次回到庙内,对着城隍的神像拜了拜:
“多谢照顾!”
说完才起身离去,登上了即将启程赶路的马车。
马车走后,城隍的虚影出现在庙内,他点了点头道:
“倒是个讲究人!”
另一边,苏长歌坐在马车上,怀里继续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这时候才想起昨晚请城隍喝酒的事情。
他再次把酒壶拿出来。
酒壶里的酒依旧是满满当当的,苏长歌满是疑惑地启开盖子。再去闻时,发现这酒早已没了香味,仿佛里面装的是水。
往嘴里喝了一口,更是难以入口。似乎喝在嘴里的是某种难以下咽的东西。
于是摇了摇头,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玄奇。
但经过昨晚一夜,小哑巴说追他的人,也没有出现。
苏长歌心中满是疑虑,但苦于目前没什么证据,也不知小哑巴说的是真是假。
路上不见行人,马车又慢慢地赶着路。偶尔可见头顶有几只大雁飞过。
苏长歌正准备打算稍微闭眼休息一下。昨晚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出门在外,他一直比较警醒。为了老陆白天有精神赶马车,他就自觉守起了夜。
另一方面,也许是在地下河古道里神经紧绷,导致现在稍一放松,就一阵睡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