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斋藤顺势重新坐下，他拿过纸笔飞快地在空白页面上写下来两道题目，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张，整张课桌都被他的落笔的动作弄得达达响。

刚刚才散去不久的人又重新聚集到了荒坂贺身旁，但这次不是为了混脸熟了，而是他们竟然发现班上的第一名居然认认真真地在给他出题目？

有女生咯咯笑起来，

“没用的啦近斋同学，荒坂同学的女朋友可是永濑沙织哦，就是每次月测都坐你前面的那位啦。年级第一名都没让荒坂同学的偏差值提升一丝一毫呢。”

“哪里会是这样！永濑同学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换做是我私下里和永濑同学相处也不会去想学习的事情。”

“哦~~~抓到你了哦，色小椿，H小椿！”

班上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相互打趣着，但这青春动人的场景却没有让近斋藤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分心，他笔耕不辍和同样满是期待的荒坂贺颇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肃穆的模样就像是两位遵循着古流棋法凶狠残酷风格的国手，即将落满笔迹的纸张就是他们接下来要下场的杀意纵横的棋盘。

谁要是功力不够浑厚就会令这张棋盘“满盘皆赤”。

两人严肃的表情让周围的同学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在做什么玩票的事情。

荒坂贺是真的打算接下近斋藤的挑战！

但是...

开什么玩笑啊？

荒坂贺你醒一醒，你在黑森高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学霸的人设！

荒坂贺四周大多都是这种质疑的目光，但他本人却并不在乎这种质疑，他现在只一心想着把近斋藤出的题做出来，然后再拿到近斋藤宝贵的课堂笔记。

毕竟这玩意儿，单单从经济价值上来说，完完全全都可以拿出去卖给辅导机构赚钱。

“这两道题分别是京都大学和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试的真题，普通人做起来会有点难。但如果荒坂你是真的看懂了那些课堂笔记的话，相对就要简单很多。”

围观的同学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东京大学？

京都大学？

哈？！

看清近斋藤给自己出的难题，荒坂贺内心也是小小的咯噔了一下。

这就好比是自己刚刚把新手任务做完拿到村儿里最好的剑，自信满满准备出村去挑战一下哥布林，但下一秒老村长嘿嘿一笑说少年我看你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何不去把村东头的施瓦辛格终结者和村西头的BOW暴君解决一下？

什么玩意儿哦！

在日本，通过高考考试只是高考的第一关，考到分数合格线的学生仅仅只是获得了参加各个大学自主命题考试的资格。

以东京大学为首的曾经的七所旧帝国大学和另外三所私立大学最为困难。

因为只要一旦进入这些校园里成为其中一员，就代表着实现了人生的跨越，成为超越大多数人的绝对赢家。

比如庆应义塾大学的毕业生，可以轻轻松松就拿到金融行业的高薪offer，因为庆应义塾本身就是日本社会和经济的领袖，海量的优秀校友在外面打拼成功后给他们的学弟学妹提供便利。

而还要更加厉害的东京大学的毕业生则能作为政坛新秀一路顺风顺水。

有着如此能让人艳羡眼红的物质条件，那它们的自主命题考试的难度自然就可想而知。

很是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过题目，仅仅只是匆匆扫视一眼题干，荒坂贺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哪里是施瓦辛格和暴君哦！

这特么是二向箔啊！

题目的难度都暂且不提，这种形式的题目荒坂贺都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在海的那边当卷王的时候，高中的数学题目通常都是抽象而非是具体的。

解答难题所需要的条件都在题干和所示图里面，最多最多也就藏着一两个暗扣等着粗心大意的人踩进去。

但是......

现在荒坂贺手中拿到的两道题却是实打实地设计到具体情境，需要从所提供的信息里面一步步抽丝剥茧，每多出来的一个步骤，都像是高速公路上不起眼但却致命的小石子，足以让踩紧油门的大脑车毁人亡。

前所未见的出题形式，让荒坂贺犹豫着迟迟不敢下笔。

“我就说嘛，他肯定不可能做得出来，吓我一跳。”

山内重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冷冷地围观，他心中有怨气，但又不敢在荒坂贺面前发作，只能和他的小团体躲在后面阴湿。

“山内，这种时候就别这么笃定了，我们之前不都还以为荒坂那家伙和高一时候一样可以被随便欺负呢。”

一个同伴摇了摇头，他虽然也希望看见荒坂贺当众出丑，但目前看来希望其实真的挺渺茫，换做是以前荒坂贺哪里会规规矩矩坐在原地思考这么久。

“恐怕是...真的有思路了啊。”

“难道是春假里去私塾补习了吗？”另一个同伴皱着眉揉了揉肩膀，那里被荒坂贺狠狠撞了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或者是他已经和永濑沙织同居了？天天被要求努力学习否则KISS什么的一律达咩？”

“够了！别再说那些！”

山内重成听不得这个，今天明明是他等了好久的高中出道回！

高一整整一年他都是班级里的透明人物，只是靠着为剑道部前辈鞍前马后才慢慢被接纳到了别人的圈子里面。

那种随意被呼来喝去的经历他已经受够了，他熬到把学长送走终于等到了接过学长的社交圈子，他也想要对别人大声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别人闭嘴。

他也想要有女生会主动给他搭讪！

原本荒坂贺就是他选中的那个成全他高中出道回“祭品”，他要和那个学长一样霸凌荒坂贺，仿佛这样他就能体验到当初学长的感觉。

但现实却完完全全地反了过来！

“不说就不说嘛，干嘛发那么大脾气。”两个同伴都有些悻悻。

荒坂贺完全没有注意到同一时间里班级上另一处的喧嚣，他的大脑完全放空了，就跟他上午挥剑时那种空灵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脑海里只有一个个被打散需要重新排列重组的算式，然后把这些数字下意识地在草稿纸上面速写。

“这是...微偏分方程？高中数学里会有这个东西？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但...还好，在可以处理的范围内。”

“这里是向量，这里是矩阵，然后是联立微分方程......”

高强度的思索，缜密不能有丝毫错误的运算，高压之下荒坂贺额头上开始滚落下汗水。

难，实在是太难了。

这就是东京大学出题的风格吗？庞大到恐怖的计算量，偏好考验递推和N次幂的积分。

果然自己还是嘛哒嘛哒内。

深呼吸一口气，荒坂贺坦然地放下中性笔。

第一道题，仅仅只做出来了第一小问，再往后他实在是已经无以为继。

这是...认输了？

什么啊，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仍然不过是在逞能罢了，围观的同学顿时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远处，有人爆发出了压抑许久后的嘲笑。

人潮人海中，唯独只有近斋藤保持着从头至尾的沉默，他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荒坂贺，最后他抬起双手。

啪啪啪......

班级里回荡着近斋藤的鼓掌声。

“天才！”

接着他转过头，对莫名其妙的同学们解释这并不是反讽。

“这是东京大学。”

“工学系修士资质考试的原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