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晚,钱塘县,赵家庄院外。
春风阵阵,吹的桃林沙沙作响,在清澈月光下,摇曳婆娑,如同舞姿曼妙的美人,送来阵阵芳香。
熏人的暖风让人感到阵阵凉意,头裹纱布的顾相如,俊秀的脸尽是茫然,一身陈旧粗糙的布衣下,十指紧扣,胸口起伏不定。
八天前,顾相如正在看《宋史》,对比了一下今昔文人地位,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结果一阵恍惚,整个人就过来了。
花了整整两天,才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但顾相如心里并不好受。虽然太多的事实证明,穿越众都能事业蒸蒸日上,火辣美女入怀,很快走上人生巅峰。
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日子,对于一个除了练拳,就机不离手的二十一世纪的阿宅来说,无异于是佳肴中缺乏了盐,美丽的风景没有她,简直是无聊他妈给无聊开门,无聊到家了。
更过分的是,这个宋朝不正常。如果只是正常的历史,顾相如相信凭着自己先知先觉和领先一千多年的经验,知识,思想,就算开局不那么美好,但估计,可能,大概会走上此世之巅。
但最近两日,听了邻居们的闲谈,顾相如心里忍不住一万头羊驼奔过。
三年前,陈县大旱,半年滴雨未下,大地干涸龟裂,禾苗枯萎,逃荒者不计其数。后来有人发现,东临镇乔老太爷祖坟反常湿润,在当地县令督促下,掘坟,发现乔太爷浑身白毛,已经尸变,焚之。
翌日,大雨倾盆,三日不绝。
一年前,镇上弥河出现怪异,十日內,落水十八人,无一生还,后有大儒,一纸镇河,从此风平浪静。
三月前,邻村有数人上山砍柴,三天音讯全无,后被村正待人寻到,这几人个个眼窝深陷,皮包骨头,被饿得奄奄一息,说是曾遇上仙女…
这十几件怪事,一件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如果这还不算什么,还可以说是认为捏造,以讹传讹,那么随着自己一起穿来的惩恶扬善系统又算什么鬼?
说什么只要斩妖除魔杀恶人,就可以签到,获得奖励。
只是让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去斩妖除魔,你这系统靠谱吗,到底是惩恶扬善系统,还是送死系统。这是和尚道士的工作好不好。至于杀恶人,那更是有心无力。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妖鬼横行,群魔乱舞啊。
所以,顾相如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既然这个世界如此危险,不如苟在家里面,读读书,赏赏花。
早晨,感受阳光雨露,鸟语花香,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没事独自吟诗作对,弹琴作画,做个山中隐士,它不香吗?
至于,功成名就,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样的低级趣味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吧。
咱是高雅的人,高尚的人,乐于助人的人,这些事就让那些想做,喜欢做的人去做吧。
这样,顾相如就在家苟了三天,不!是做了三天志趣高雅的隐士,实在苟不下去了。
家里没了米面,而且也快到交学费的时候了,自己再不找点营生,不用被邪祟杀死,自己就先饿死了。
正好,想什么,就来什么。
前天,赵家二公子和好友一起登山游玩,不知怎么撞了邪祟,两人齐齐身亡。
赵家如今大办丧事,钱塘有找人守灵的习俗,只是赵二公子死法蹊跷,虽然赵家将守灵费用提到白银二十两,也没人敢来。
顾相如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毕竟二十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自己苟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当很久高雅的隐士。
当然,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妖鬼横行的世界,做这一个可能有危险的事情,自己不可能没有丝毫准备。
摸了摸怀里的葫芦,顾相如心里有了一丝安全感,这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自己的尿,在那一个时空,人们都说童子尿辟邪,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准备了总是好的。
“顾公子,客人们都走了,该去守灵了。”这时,赵管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在背后,盯着顾相如,言语中却没有丝毫怠慢。
“哦,时间到了吗?”顾相如随手折下一根粗桃枝,抬头看天,“花儿香,月儿圆,正是守灵好时间,哈哈哈。”一边笑着壮胆,一边慎重迈进大门。
“守灵这事也能说道说道,到底是读书人。”管家一脸敬佩地看着顾相如进入了大门,同样抬头看天,“月亮圆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今晚月亮确实有些不一般啊,居然感觉有点红。”
灵堂外,酒席上,人群陆陆续续离开,有几个临走时,还带着怪异的目光看着顾相如,仿佛发现了什么稀奇事。
顾相如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理会。
最后只剩下零零落落几个仆人收拾,整个院落让人感到繁华落尽般的冷清。
顾相如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对方招呼也含笑还礼,心里却在琢磨怎么熬过今夜。
“顾公子过来了,今晚家母和小妹伤心欲绝,已经支撑不住,我也需要照顾远道而来的长辈,今晚就有劳两位了。”
一个衣着华丽,颇有威严的青年男子,满脸悲痛,眼睛红肿,泪痕未干,显然刚刚哭过。
“大公子客气了,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们会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旁边一个彪形大汉,忍不住打了个哈哈。
顾相如也被说的不好意思,至少没有这汉子这样厚脸皮,能把拿钱办事说成在搞公益,行善事。
赵大公子朝两人拱了拱手,也快步离开。
“那个顾相公,你怎么也来趟这次浑水啊。”彪形大汉憨厚地笑问。
“自然是为了五脏庙了。”顾相如笑道,“你又是为哪般?”
“唉,还不是为了打赌。”彪形大汉搔了搔头发,“我姓张,人们都叫我张大胆。前两天赵家找人守灵,没人敢来。我就和人打赌,来这里守灵。”
“哦”,顾相如点了点头,也没问对方为什么打赌,随口问道,“听说这位二公子死的有蹊跷?”
“哪有的事?我看很正常啊,那些人爱嚼舌头,相公是读书人也信这!”
“我怎么听说这位公子死状可怖呢?”顾相如故意诈道。虽然在人家灵堂说人家的死状,有些不道德,但关乎自己小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咳咳,不就是眼睛圆睁,眼圈发黑,四肢僵硬,汗毛…”张大胆忍不住缩了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的事?正常的事,你害怕什么?
顾相如翻了翻白眼,看来这位张大胆看着憨厚,也不老实啊,关键时刻恐怕也靠不住,难怪刚才看自己目露喜色,恐怕没有安什么好心。
而这个二公子的死也确实有问题,今晚要是有事,不仅要面对鬼怪,更要防止张大胆的背刺,自己处境恐怕大大不妙。